房門推開,悶滯的霉腐味混著難以言喻的臭氣湧出來,進門的人腳下皆是一滯,隨後如常踏進去。
路遙有心看那老人的情況,快走兩步停在床畔。
老舊的木架床上鋪著厚厚的褥子,乾瘦得只剩一張皮包著骨頭的人像陷在一團腐爛果肉里的核,又皺又干,形貌甚至不如路遙昨晚所見得有生氣。
田家媳婦走上前掀開老人胸前的被子,露出一副乾瘦得骨架,那股如腐肉爛果的氣味越發強烈。
有人忍不住乾嘔,匆匆轉身往門外跑。
路遙跟著村人往外走,這樣一個虛弱且無意識的病人,根本不可能深夜外出,爬行數里,找到她的住所。
但是昨晚那團暗影又與床上的老人極為相像,應當不是認錯。
村人在堂屋略坐片刻,那股欲嘔的衝動逐漸緩解,隨後又走入另一間偏房,房間裡躺著另一個老人。
田家媳婦率先進去,朝床上看了一眼,微微一驚。
她婆婆居然睜著眼睛。
比起隔壁的公公,婆婆偶爾會醒過來,但說不出話。
老人渾濁的眼珠顫動,似乎察覺屋子裡來了很多人,淡得幾乎看不到的嘴唇吃力地張合,可惜沒人聽得到她的聲音。
房間裡的人都在惋惜,田家媳婦絮絮叨叨地講起照顧兩老的糟心事,她知道有些事不該往外說,但憋在心裡她也難受,髒活累活都是她在干,還不准抱怨幾句嗎?
說難聽點,眼下這年月,不過是等著斷氣罷了。
眾人閒聊時,一滴濁淚從老人眼角滑落。
路遙沒有待太久,轉身走出去,站在屋檐下,望著對面的山石。
沒多久,村人也跟著田家媳婦走出來。
村人勸田家媳婦好好吃飯,不然沒力氣照顧兩個臥床老人。
田家媳婦搖頭,滿臉愁苦:“不是我不想吃,真的吃不下。有時候洗菜切菜,突然想起幫他們換紙尿褲的時候就一陣乾嘔。”
和情緒無關,完全是生理反應。
有人給她出主意:“你看到剛才老路帶在身邊的那個機器人了沒?租一個嘛,一個小時也還好,至少能幫你公婆換衣擦身。”
阿司匹林在社裡算是“紅人”,村人時不時看到他推余秀蘭在路上遛彎。
不少年紀大的人羨慕余秀蘭,阿司匹林實在穩重貼心又有安全感,完全不會耍心眼,也不用看臉色。
田家媳婦猛搖頭:“那個是護理機器人吧?聽說租一個小時都要好幾十,我們家可沒那麼好的條件,租不起租不起。反正是挨時間,估計也……沒多久了。”
最後那句聲音壓得極低,旁人沒聽見。
路遙轉身,田家媳婦確實憔悴,她略微想了會兒,建議道:“或者你租我們店裡的廚房機器人,一個小時二十花幣,簡單的菜品份量大一點,做一頓吃一天。不用自己做飯,心裡會不會好接受一點?”
田家媳婦愣了下,似在考慮,過了一會兒,緩緩搖頭婉拒。
路遙沒再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