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就真的是壞人嗎?她就真的該死嗎?她那些無與倫比,天馬行空的設計,真的都是錯的嗎?
他試圖說服自己,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成功。
卓意朗出神片刻,嘆息道:「玉想,你知道我師叔和師父他們,總是想要爭一口氣。你們是大宗門,是太清壇會上三席主位之一,我們是小宗。」
「你別妄自菲薄!這些年靈津閣發展壯大如此之快,還出了你這樣的英才。我聽師兄們說,可能再過幾年,靈津閣就能躋身太清主席之位了呢。」謝玉想安慰他。
卓意朗苦笑一聲,抬頭看向謝玉想:「對,就是這句話,這是我師父師叔心上的魔咒。」
白雲闕遭林雪庚重創之後,實力已經大不如前,若不是扶光宗與逍遙門念及舊情幫襯著,早就跌出三大宗之外了。如今正是靈津閣崛起,取而代之的最好機會,或許以後的仙門三大宗、太清壇會三主席,便是扶光宗、逍遙門與靈津閣。
為此師父師叔殫精竭慮,多方籌謀,甚至不惜讓小輩中最有天賦的他提前魘修,博一個「最年輕的魘修大成的修士」的名聲,又立刻擁有了靈力高強的弟子。
他何嘗不知,這是在透支他的未來。
只是他的未來太遙遠,他師門的時機等不及。
「我師父對我恩重如山,為了師門的榮光,要我做什麼都是值得的。只是我現在突然覺得,我們像是在斷壁殘垣,夕陽餘燼中爭一點殘羹冷炙,還爭得那麼殫精竭慮,如履薄冰。」
卓意朗低低地一笑:「真是很可笑。這世界以後,或許都不會再有仙門,也不會有仙門三大宗了。」
屋檐下的木桌旁只有卓意朗與謝玉想。酒家已經打烊,暴雨如注,沿著屋檐落成一道錯落雨簾,安靜的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
此時卻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說得不錯。」
卓意朗怔然地抬起頭來,從街角的黑暗裡走出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他戴著一頂黑紗帷帽,背著手腳步悠悠。雨落在他的身邊便轉向滑開,他走在雨中,身上竟滴水不沾。
從帷帽帘子的縫隙中,依稀可以看到他脖子上一條長長的紅色印痕。
卓意朗警覺地站起身,他按著腰側的劍,問道:「閣下是何人?」
那男人悠悠站定。他伸手把帷帽摘下來,揚起一張英俊的面孔,笑道:「在下天上城主,衛淵。」
卓意朗愣了片刻,意識到什麼,轉頭看去。坐在他旁邊的謝玉想悠悠拿起酒杯,竟抬眸對他微笑了一下。
他突然看不懂他多年的好友。
「謝玉想……你是……天上城的人?」
與此同時,被溫辭咬牙切齒罵了八百遍的葉憫微,正在荒郊里一座破城隍廟裡避雨。她蹲在地上,豎起一根茅草,再鬆手丟下,準備讓這根茅草來決定她的去處。
那根茅草飄飄悠悠地落在了右側,那裡的地面上用石頭刻了一行字「鬼市林雪庚」。
葉憫微的目光轉向左側地面上的字,沒有被茅草選中的這邊,寫著「失蹤災民」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