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溫辭眯起眼睛:「你對蒼朮做了什麼?」
策因冷然道:「你該問問他都做了些什麼,恐怕你我都只是他的棋子,便連他自己也是他的棋子。」
策因抬起手來,燈火映照間他的手臂上纏著一段白布,蒼朮便從那修士身邊飛起,如一隻沒有重量的布袋子落在溫辭身邊。
溫辭伸手接住蒼朮。
扶光宗人紛紛勸說策因,策因卻擺擺手讓他們安靜。他的目光在被包圍的葉憫微、溫辭、謝玉珠和謝玉寧身上緩緩移動,平靜道:「他們今日會帶走謝玉珠,但終有一日,謝玉珠會變回策玉師君。」
「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萬象之宗、夢墟主人,你們今日所為是否值得?」
葉憫微望著策因,她安然答道:「這不在於時間,而在於意願。玉珠當然可以變回策玉師君,不過那要在她想做策玉的時候。」
策因沉默不語。
那日靈台湖波濤洶湧,扶光宗中金光大盛,震顫不已,又有天譴劈下觀星閣,是扶光宗幾十年不遇的大劫。
策因最終將策玉的魘獸送給謝玉珠,說等她歸來的那一日。然後目送夢墟主人、萬象之宗、他失卻記憶的師姐和那前朝的神相大人遠走。
那些身影消失在天際之後,策因回頭看向人群之中的謝玉寧。
碧霄閣下一地狼籍,謝玉寧並未與萬象之宗他們一同離去。此時他已經丟下手裡的劍,自覺地跪在地上,神色就像每次挨罰一樣愁苦中又透著漫不經心。
策因仿佛透過他看見了觀星閣里的蒼朮,同樣明知結局如何,卻仍要肆意妄為。
策因沉默一瞬,道:「此事我不再深究,你廢去修為,離開扶光宗吧。」
謝玉寧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拜倒在地,說道:「多謝尊上。」
這似乎是謝玉寧進扶光宗以來,朝他行過的最真心實意的一個跪禮。
策因摸摸自己手臂上那道隱隱作痛的天譴戒印,轉身而去,對身邊之人說道:「我要閉關,待季安回來,讓他代行宗主之責。」
一旦受天譴便有厄運纏身,至少十年不散,他不能將厄運帶給扶光宗。
他無法想像那個渾身布滿天譴的傢伙到底是如何存活至今的,那人一生恐怕是生不如死。
策因此生奉天命而行,即便占術獨步天下,此前也未惹過一次天罰。
竟也有人,已知命運無常,卻仍傾盡所有,以伶仃枯骨與天爭命。
離開扶光宗的葉憫微、溫辭、謝玉珠與蒼朮一行人也非大功告成,一帆風順。四人剛出靈台湖,在一座破廟中落腳,溫辭便先倒下了。
他原本在眾生識海邊緣就已經服過傷藥,此來天鏡陣又在一日內連接服藥兩次,方才在碧霄閣下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
剛剛推開廟門溫辭便吐出一口鮮血,嘲雀鳥籠掉落在地,他搖晃著向前栽倒,葉憫微拉著他的手將他抱住,同他雙雙跪倒在地。
溫辭的頭落在了葉憫微肩膀上,謝玉珠則慌忙地把蒼朮安置在荒草堆上,再過來攙扶溫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