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沒理由寸步不離地保護她,在她殺人時袖手旁觀,在別人意欲傷她時針鋒相對,任她為所欲為地滅門、殺上白雲闕,血流成河後全身而退。
它沒有理由庇護她這一路,眼睜睜看著她成為徹頭徹底的瘋子和劊子手,再將她拋棄。
如果厭棄她就該讓她被自己的仇恨所焚燒,在這場復仇中與仇敵同歸於盡,那她才是死得其所。
或者在她被仇恨沖昏頭腦前,阻止她。
這才是一個師父該做的事吧。
燭影悠長,滿室寂靜,林雪庚的影子仿佛凝固在牆壁上的水墨畫卷。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雪庚抬眸望向床上沉睡的蒼朮,語氣仿佛在揶揄自己。
「或許她也並沒有把我當成徒弟。什麼拜師,什么弟子,什麼看重,不都是那群尊者騙我的嗎?我被騙了,她也被騙了。」
林雪庚見過葉憫微大部分記憶,對她來說魘獸就是那個人,那個人就是魘獸,那是她的師父。
但是對於葉憫微來說,她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一切憤怒與怨恨只是無妄之災。
「不過是個騙局,從一開始就是,我只是恰好被這個騙局所毀滅而已。」
林雪庚沉默良久,她問道:「是這樣嗎?」
她不知道在問誰,也不知道誰能回答她的問題。
時至今日,她大概是既不能放棄仇恨,又不能接受仇恨的代價,僅此而已。
窗外忽有騷動,那人群的議論聲如沸水般由小變大,竟然穿越山林,從千金樓一直沸騰到雲煙閣。
林雪庚瞧了滴漏一眼,便起身走到窗邊。她撐著窗框極目遠眺,競賣的時刻已至,煙花卻遲遲不放,千金榜也未有新消息。
看來是秦嘉澤遇到麻煩,沒法站上競賣台了,多半是被葉憫微拖住的。
「正好,省得我再去賣斥靈場了。」
林雪庚眼裡映著人流熙攘,萬街燈火,高高低低色彩鮮艷的招牌,還有那瑩瑩藍色的斥靈場穹頂。
她偏過頭,淡漠道:「今日之後,鬼市又會怎麼樣呢?」
當年她流落到鬼市時,便是聽信了一個老者的狂言才留了下來。
那老者指著這滿山的樓閣與紅燈籠,不絕於耳的金錢聲響與瘋狂的歡笑悲泣,對她說這是世上最物慾橫流之地。
鬼市中人沒有人會想死。
他說當她掙得白銀萬萬兩,坐擁豪舍美器,珍饈佳肴,綾羅綢緞,享之不盡用之不竭,自然會縱情享樂,但求長生。
渾渾噩噩、心存死意的林雪庚被那老者的篤信所觸動,她想若是她賺到一萬萬兩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