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唯一的水漬是她的眼淚,除此之外沒有一點兒血跡,只有紅色的蝴蝶在他們之間飛舞,落在他單薄的肩膀上。
林雪庚突然拎起他的衣襟前後搖晃,厲聲道:「你不是很想活著嗎?每日在睡夢裡都掙扎著要醒來嗎?你求生是為了什麼?為了替我去死嗎!!」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早點來接我?什麼恩什麼債,什麼喜歡什麼虧欠,為什麼說對不起我?你告訴我啊,你回答我!你說點什麼啊!再說點什麼……不要死……你怎麼能……」
怎麼能又給她留下不可解的謎題,然後消失不見?怎麼能在她決定捨棄一切時,告訴她這世上也有個人記得她、珍重她,然後再次把她遺棄於世?
然而這個人已經死去,只剩下她指間一點快要消散的溫熱。
林雪庚咬緊牙關,突然伸手緊緊抱住他,他輕飄飄的只有一把骨頭,仿佛怎麼用力也抱不住似的,就像她這半生所有想要抓住的東西一樣。
她總是什麼都來不及問,什麼都來不及知道。
什麼都留不住。
林雪庚只覺得痛苦、無力又委屈,把頭埋在他的脖頸間,嚎啕大哭起來。
似乎有人落在雲煙閣上,走過她的身邊,耳邊傳來低低的交談之聲。
「我沒事,她沒有真的想傷我。」
似乎是葉憫微與溫辭。
林雪庚的思緒一片空白,仿佛周遭的一切只是一出荒唐的戲劇,她是演砸了戲在角落裡痛哭的粉黛模糊的出戲人,既不是觀眾,也算不上伶人。
淚眼模糊的視線里,有人伸出手仿佛想要觸碰她懷裡,那個剛剛死去之人單薄的脊背。
那隻手腕上掛著金色的手鐲,旋轉不止散發著瑩瑩藍光。
快要碰到蒼朮時這隻手卻停住,手指顫動不止,仿佛畏懼似的收回來。
視線中那漫天的藍色游魚驟然消失一空,吞魚術破滅,露出之後如泰山壓頂的仙門修士們。
有人高喊:「來者何人!為何擋我白雲闕報仇雪恨?」
安靜片刻後,有人答道:「我是葉憫微。」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
林雪庚只是低眸看著紅木的地板,從欄杆中望去驚慌的人影幢幢,燈火搖曳不明。
她既無法把這齣戲唱下去,又無法洗盡鉛華下得台去。
死不了,活不成。
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一片藍色的裙角,有人站在她身前,仿佛是保護的姿態。
她聽見她最熟悉的聲音,在那些記憶里聽過無數遍,堅定不移地響起。
「林雪庚是我的徒弟,你們想殺她,先來打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