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憫微順勢替他重理靈脈,留下法印統管靈力運轉。自此他的靈脈便暢通無阻,修為突飛猛進,在同齡人中一騎絕塵。
「所有關於師姐的傳聞,都說她聰明絕頂、恃才傲物,可見世人皆喜歡以己度人。聰慧以至於師姐的地步,便覺得萬事大多簡單,一目了然,人人見之便該懂得。她並不知有哪裡值得驕傲。」
所以葉憫微看不明白這人世,便如人看不懂螞蟻。
這位天真的師姐永不明白在大論道上,為什麼這些仙門修士都聽不懂她所說之事,為什麼所有人都勃然變色。
她因為暈眩而嘔淚難言,卻也認真一一解答他們的提問。她越說人們卻越發憤怒,被萬人詰責攻擊,直至被逐出大論道道場。
「師姐第一次走下高塔,才發現她在這世上並無同類。」
「其中最可恨的正是你啊,策玉師君。」
衛淵撐著下巴,在飄揚的紗幔間輕笑一聲。
「你長壽五百年,學識淵博精通古術法,在仙門中無人可及。其實師姐在大論道上說起她的發現時,我看你的神情,覺得唯有你是聽明白了的。」
「可也正是唯一懂得師姐的你,最有可能成為師姐同類的你,親自下令將她逐出道場。」
嘲雀安靜無聲,謝玉珠怔怔問道:「……為什麼?」
「因為歲月磋磨,改人心志。扶光宗宗主策玉師君,已經不再是五百年前,那拒絕百家招徠,立志自己開宗立派,叛逆不羈的少年策玉了。」
「五百年的成就與光輝,落在策玉師君這個名字上,落在由她建立的仙門秩序上。她不容許有動搖它的東西存在。」
燈火爛漫的街市邊,某間客棧高可十四層,六層某扇窗戶上竹簾隨風搖曳。
樓下街上人群談笑議論,人聲仿佛風過於林,水落於石,窣窣不絕。
那百年前故事的另一個主人正枕在某隻手臂之上,床簾飄飛中,睜著眼睛安靜地聽著窗外人們的聲音。
即使在六層高樓上,樓下人群的聲音依然如此清晰。
葉憫微想,她曾在那九十九層的高塔上,能否聽到人們的聲音?應該是聽不見的吧。
待她下得塔來後,究竟又聽見了什麼,遭遇了什麼,令她不願再踏入人世之中呢?
葉憫微轉過頭去看向身側,那闔著眼睛默不作聲的人。
紗影晃動間,溫辭的黑髮遮了半邊臉,白皙的肩膀及鎖骨上分布著些許牙印。那些緋紅映在雪白上,仿佛雪地里零落的火星。
他的呼吸聲平穩綿長。
這是她長久以來唯一能得到的,來自人間的聲音。他將他所喜歡的人世帶給她,她怎麼會忍心遺忘他呢?
葉憫微伸出手輕輕地沿著那些痕跡撫摸,溫辭的皮膚灼熱,好像她摩挲之間就能擦著火焰。
她的手腕卻驀然被攥住,溫辭一瞬睜開眼睛,那雙銳利又美麗的鳳目里,沉澱著複雜難解的情緒。
葉憫微望著這雙眼睛,她喚道:「溫辭,你……」
「不要問我,不要說話。」溫辭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