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有此想法,待此事結束不管策玉,我們直接去大漠便好。」
葉憫微聞言看向林雪庚,她沉默一瞬,認真道:「你和溫辭,你們兩個真的都很縱著我啊。」
頓了頓,她又問道:「那你是怎麼想的,你想見他嗎?」
蝶鳴劍上的五帝錢敲擊劍柄,清脆作響。林雪庚沉默一瞬,答道:「他讓我忘記他。」
她正在這麼做。
「是啊,他讓你忘記他,他為離別準備好了一切。若我真的復生他,是因為他想活著,還是因為我想讓他活呢?」
「人人皆有死亡的那一日,死亡也是蒼朮的一部分。」
葉憫微這樣說道,她又看向法陣里模糊的人影:「雖然我對他還有很多遺憾,但是他對我,應當已經沒有遺憾了吧。」
葉麓原已經關照好一切,卸去這沉重奔忙的一生,重新開始。
無所不能的葉憫微,在這世上所向披靡的葉憫微,逐漸發覺她所要學習的最後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竟是放棄。
放棄一些她本可以做到之事,放棄一些她一意孤行的願望。
衛淵穿越那道屏障時,便一腳踏入了八十年前的世間,從蒼黃的田地踏入麥浪滾滾的碧綠之中,從凜冬踏入春日。
衛淵慢慢地沿著田埂走向官道,走向城門,走入這八十年前熱鬧喧嚷的家鄉。
他以為自己已經遺忘了,但這未改變分毫的街道、店鋪與熟悉的面孔,令記憶鋪天蓋地而來,仿佛他從未離開過。
路過之人紛紛好奇地打量他這個生面孔,路邊買笊籬的中年男子熱情道:「公子打北邊來的吧?怎麼穿得這麼厚,不熱得慌嗎?身邊怎麼一個僕從也不見,跟家裡人走丟了?」
衛淵轉頭看向他,喚道:「……鍾叔?」
那中年男人驚詫道:「嘿呦!你認得我?怎麼會……要是我見過這樣一位雍容華貴的公子,怎麼會記不得呢?」
瘟疫之時衛淵只有十二歲,八十餘載後他再歸來,已經無人會認得他的面孔。
衛淵解下大氅拎在手裡,他向鍾叔一拜,沒有再說什麼便轉身離開。只留鍾叔在他身後稀奇地喟嘆。
林雪庚的法陣刻意設置過,這座城裡人都已經不記得瘟疫與死亡之事,記憶還停留在八十年前正月十八的落燈日。
在這一日要將元宵節的燈收回,新春的所有節慶便進入尾聲。
家家戶戶張羅著把門上的燈籠收回來,衛淵在街巷間走去,沿著他記憶中的路線,最終停在一家包子鋪前。
一個婦人在鋪子裡忙著和面拌餡兒,滿世界的麵粉飛揚,更裡面的灶台下,有個魁梧的漢子正挑柴來燒火。
衛淵安靜地凝視了那婦人許久,才說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