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瑤循聲望過去,只見樹葉晃動,一個人影撥開樹枝露了出來。
謝忍藏在樹上,就像小時候那樣,鬼鬼祟祟。
兩人相顧無言,江寧瑤心中翻湧著無數的情緒,想罵他,想發火,想拿鞭子抽他,可看著他藏在樹上……
他藏在樹上?
他多大的人了,見她不是戴著面具就是藏在樹上。
她倒想罵自己,那麼多人,為什麼偏偏就對謝忍無法自拔?
所有的火氣都像受了潮氣一樣,變成了一陣沉默。
良久,謝忍先開口:「你和沈尋舟的婚事定了嗎?」
他問道,視線不敢看她。
江寧瑤氣笑了,他來問這個?他問這個幹什麼?
上次成全她,這次來祝福她?他以為自己很偉大很無私?
謝忍心中有愧,站的高,卻低著頭:「可以等一個月嗎?」
江寧瑤冷笑了一聲,「我為什麼要等你?」
「我要去考武舉,我想高中奪魁來娶你。」
謝忍思量了一下,張口說道:
「從十二歲到十八歲,整整六年,不管是文舉還是武舉,我都下場了,我想著我要是考中了,就能光明正大去京城,然後假裝偶遇你,被你發現卻不理你,最後被你叫住,你會趾高氣揚對著我喊:『謝忍,答話!』」
「但是,沒有一次成功,連名次都沒有。」
謝忍的頭低的更低。
「四年前賜婚的時候,我去投軍了。我也想像大哥一樣,建功立業,但跟大哥的力挽狂瀾不一樣,我是那個被救的人。」
「他們一遍一遍地喊著『謝遇歡』的名字,把我從死人堆里拉出來,我就知道謝遇歡不行,謝遇歡只會玩骰子,謝遇歡只能活在面具底下……」
江寧瑤愣住,震驚地看著他。
她從不知道他還去做了那麼多事,她只知道他又跑了,他總是不應她。
「能再等我一個月嗎?」謝忍抬頭看著她,再次請求道。
江寧瑤沉默不語。
謝忍想了想,又道:「你信里說的能看到各種星辰還有四季變換的萬花筒,七十二層的象牙球,晶瑩剔透的水晶杯……我都找到了,放在你房間,我知道你的炫耀是假的,信紙上有你的淚痕,被你擦過烘乾過,但還是有一點點痕跡。」
江寧瑤怔在原地,腦海里一下回想著年少時,一邊掉眼淚一邊給他寫信的夜晚。
萬花筒,象牙球,水晶杯全都被搶走了,下場跟她的貓一樣。
少女時期的自尊,不願放下身段被人可憐,可心裡又希望有個人能傾訴能聽懂。
明明是哭訴,想要安慰,卻故意要用炫耀的語氣告訴他。
她又何曾不是個膽小鬼。
「我以為你需要保護,小時候你流太多眼淚了,所以我總是為自己不夠強大而退卻……」
「如果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