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連時間都對上了。
收到警方的消息時是凌晨四點,那時雨下得最大,江既從房間出來,打開門看見靠著牆發呆的我。
他的沉默像屋外漫長無盡的長夜,身上帶著未散的煙味,長時間的不眠讓他眼皮上的褶皺加深。
我慢慢站起來,揉了揉發麻的腿,愣愣地問:「怎麼了?」
他垂頭看我,說,秦木寒死了。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思緒一片空白,恍惚地跟在江既身後到了車禍現場。秦木寒的屍體蓋上了一層白布,放在平板床上。
現場還未來得及清掃,血塊和汽車殘骸混雜在一起,在瀰漫著血腥味的空氣中,我的思緒像一塊生鏽的鐵塊,茫然地盯著面前那張白布。
江既在屍體前站了良久,最終抬手掀開了白布,毫無防備地,秦木寒那張沾滿血污的臉沖入眼中,我不由得後退一步,顫抖著抬眼看向江既。
江既的手抓著白布,半垂著眼看面前那具堪稱慘烈的屍體,睫毛擋住了他眼底的情緒。
雨下得很大,沖刷著地上的血跡,混著血的雨水從我的腳底流過,看著一地的狼藉,我後知後覺意識到秦木寒已經死了。
窗外的雨打在我的臉上,睡前洗過的頭髮又濕了,黏膩地粘在臉頰邊。
剛才在睡夢中又夢見了秦木寒死去的那一天。他剛去世的時候,我時常睡不著覺,一閉眼就是白布下秦木寒的那張臉,它不斷在我的記憶中扭曲,變得支離又恐怖。
我一直覺得秦木寒的死是我造成的,如果當時我沒有鬼迷心竅,而是後退一步,他會不會就不會死了。
這個可能性在我腦中不斷重複,愧疚感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我常常在凌晨驚醒,然後想,我一個人竟然害了兩個人。
我在窗邊看著天邊慢慢顯出亮色,洗了個澡後換上昨天已經髒了的衣服,給陳原發了個消息,問他我該怎麼下山。
【陳助理:樂先生,颱風即將過境,下山可能不太安全。】
颱風?我怔了一下,點開資訊查看,發現氣象局在昨日就發布預報,只不過我很少關注網上的消息,所以並不知情。
我有些苦惱,敲下一段話:這附近有公共運輸嗎?我沒帶換洗衣服,學校還要上課,待在這裡好像也不太合適。
【陳助理:公共運輸已經停運,學校陸續停課了,君庭灣應該是有換洗衣物的。】
陳原的消息剛發來,我就看見學校的通知群發了停課通知。
我回了句「好吧」,聊了這麼一會兒頭髮幹了一半,我用毛巾胡亂擦了一下,走出客房。
外面的天陰陰沉沉,屋內沒有開燈,光線暗淡。
我走下樓梯,發現江既已經在客廳坐下,身上換了一件居家服,面前的筆記本發著淡淡螢光,照在他的臉上。我走到他面前,說:「陳助理告訴我颱風要來了,我好像下不了山了。」
江既「嗯」了一聲,看起來並不意外。
「那我要待在這裡嗎?可是我什麼東西都沒有拿。」
江既一直看著筆記本屏幕,臉上的表情很淡,我等了會兒沒等到回答,深吸了一口氣,試著提出我的看法:「現在雨小了點,要不我走下山吧,等下山後我再看看還有沒有計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