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最後一鏟土被工作人員倒下,這個場景和我去安葬媽媽的那一天重合。墓碑上的照片是德叔選的,好幾年前的英姨,笑得很漂亮。
我悶著聲看見英姨被埋在土裡,然後離開了墓園。
江既的車停在離墓園幾百米的一顆樹下,十一月的樹已經枯了,掛了幾片殘葉在枝椏下,風一吹那早就失去水分的葉子就飄下來一片,在空中打著旋,在江既的大衣上粘了一兩秒,然後落在土裡。
我順著飄葉看見靠在樹幹上的江既。
雨現在變得很小,細細地連成一條線,落在江既身上,一眨眼就消失不見。
他手裡拿著一支電子菸,垂著頭慢慢抽著,薄薄的煙霧環繞著他。他一個人站在樹下,嘴角抿著,看起來竟然像剛才飄落在地的落葉,孤單又脆弱。
我腳步緩了下來,然後朝他跑去,在要撞在他之前試著收力,沒收住,撞入他的懷裡,我聽見他低低地「嘶」了一聲。
江既扶住我的腰,皺著眉,低罵道:「你傷口才癒合,跑什麼……」
他還沒說完,我就半踮起腳用嘴輕輕碰了下他的嘴角。
江既的話說一半停住,我抓著他的手臂舔了舔他的唇縫,想繼續吻下去,他卻突然偏了下頭。
他被我壓在樹幹上,略微低頭看我,說:「剛抽了煙。」
我「哦」了聲,仰頭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問:「江既,你不高興嗎?」
他很快地回答我:「沒有。」
「可是我感覺你不開心,你昨天和今天都沒笑。」
「我以前經常笑?」
我回憶了一下,如實說:「沒有經常。」
在江既開口前我很快補充,「可是你之前看見我的時候都會笑,嘴角會彎一點。現在怎麼不笑了。」
江既手中的電子菸還冒著煙霧,他沉默下去,不回答。
我跟著安靜了一會兒,突然開口:「你心裡煩的時候總是會抽菸。」
「……」
「樂與。」我在心裡默默數著時間,在三分半的時候江既說話了,他先叫了一聲我的名字,然後站直身,慢慢、慢慢地彎腰,把眼睛埋在我的肩窩,就像昨天晚上我埋在他的肩膀上那樣。
「……我總是感到無能為力。」他的聲音還帶著剛抽完煙的嘶啞,他抵著我的肩,聲音傳到我耳里的時候有點悶。
「每當我以為我能做到的時候,老天總是要給我一擊,好像是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十幾歲的時候我不想讓我媽死,想讓她逃出精神病院,但是她死了。二十多歲的時候我想讓那個人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他到現在還罔顧人命。現在我想保護一個人,但好像還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