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箏臉轉過來,帶著一對粉底都沒法遮嚴的青眼圈,臉色極差,把夏賒雨嚇了一跳。
“你這是怎麼了?”
鄭小箏扶著額頭:“我再也不宿醉了,頭劇痛!”
夏賒雨笑了:“和師父喝酒還能喝多?”
鄭小箏眼神迴避了一下,又移回電腦屏幕,責怪道:“還不是因為你放我們鴿子。”
夏賒雨拍怕她的肩:“好好好,我的錯,我今晚請你們,你問問師父,還喝嗎?”
鄭小箏眼皮都沒抬,嘟囔了一句:“你自己去問蔣辛華吧,我可再也不跟他喝了。”
酒局自然沒約成,人事說蔣編請了假,今天都沒來,夏賒雨又給蔣辛華打電話,第一次未接,第二次被掐斷了,回了微信過來,說不方便接電話,有點感冒,多謝關心。
說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但總之就是怪怪的。
他本想再問問,可一連幾天在繪風的時間一隻手都數得上來。他頻繁在自己家和傅苔岑家之間來回,幫傅苔岑審合同,寫申請書,填表,順便幫忙滿足一些生活需求,比如沖咖啡、買煙和修理吸塵器。
有時候他感覺自己像西天取經的孫悟空,啊不,比孫悟空還要更難一些,孫悟空至少知道自己有九九八十一難,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而他不知道傅苔岑什麼時候才會滿意。
更要命的是,把他和傅苔岑關在一幢房子裡,就跟把唐僧和女兒國國王關在一起沒什麼區別,有時候只消傅苔岑躺在沙發上,被分割成柵欄的日光籠罩出光暈,或者是肌肉濕淋淋的、赤裸著上半身從健身房出來,他就感覺自己隨時要破色戒,實在做不到兩眼空空。
不過漸漸地,他大概也摸索出一些規律,自以為和傅苔岑磨合良好——比如知道對方上午做什麼,下午做什麼,如果傅苔岑進了書房就不要進去打擾,而大綱就算大喇喇擺在桌子上自己也會特意避開;傅苔岑還有點文字潔癖,夏賒雨填好的內容他一定會改,逗號句號都不能出錯;還有他遭遇寫作瓶頸的時候脾氣就不會太好,煩躁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抽菸明顯抽得更凶,有時候半夜還需要替他出去買煙或者酒。
這大概是夏賒雨唯一會感覺很麻煩的事。他有時候奇怪傅苔岑為什麼不自己出去買。傅苔岑大言不慚地回答,他沒有車,半夜步行去找一家24小時的便利店並不容易。
事實上,傅苔岑有駕照,具備駕駛技術,但是他在兩年前把車賣掉了,理由是他不愛開車。他容易在車上走神,他知道這是不對的,但是有時候靈感就是會不受控制地突然冒出來,或者生出非常美妙的句子,並會因此激動到忘記紅燈已經變綠。為了他本人,以及更多路人的安全,他幾乎沒有猶豫地賣掉了汽車。
不過傅苔岑有一點好,就是一旦過了凌晨兩點,他就會像一隻筋疲力盡的凶獸,蜷縮在沙發上,沒有煙也不會再想抽了,只是披著毛毯讀加繆,或者徹底放空。
總之他們在一幢房子裡維繫這種工作關係,他慢慢覺得傅苔岑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以捉摸,所以也常常納罕前一任助理是怎麼丟掉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