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拿回來一定進不了他自己的嘴。
直到走到乳品廠門口,賀春景都還暈暈乎乎的。
一路走的時候口袋裡嘩啦啦響,那是陳藩從辦公室里偷偷摸出來的那罐口香糖,吃完飯之後借花獻佛,遞到了賀春景手裡。
從小門鑽進廠子裡,幾盞暗淡的點燈嵌在廠房牆壁上,賀春景就憑藉這點聊勝於無的亮光摸回了宿舍門口。
一路上都是半人高的草叢,賀春景三兩步就要拍一下蚊子。可他今夜回到學校了,還吃了飽飯,心裡格外高興。在這份喜悅之下,蚊蟲的叮咬都顯得不那麼難以忍受了。
可當他來到宿舍門前時,樓里傳出的嘈雜聲響終於將他驚醒。
乳品廠不大,宿舍只是兩排簡陋的平房,西側由一條窄窄的走廊連通。門口是大門套小門的樣式,白天上工放工開大門,現在夜深了,進出的人少,就把大門關了,只開了大門上一人高的小門。
賀春景站在門前昏黃的燈光下,手裡攥著陳玉輝給他的語文書。
他看著眼前黑洞洞的小門,裡面傳出吆五喝六的打牌聲、玻璃瓶倒地碰撞的聲音,還夾雜著半導體大聲公放的口水歌。
他望而卻步,仿佛漆黑門洞那一端連接著另一個雜亂不堪的世界,一旦投身其中,就要和方才發生在這個寧靜夏夜中的一切斷絕聯繫。
花露水味混著二手菸從門洞裡噴出來,能不能趕走蚊蟲尚不可知,賀春景倒是要比蚊蟲更先窒息了。半晌,他捏緊了拳頭,到底還是鑽進了洞口。
十人一間的男性宿舍味道大多好不到哪去,賀春景一邊走,一邊從口袋裡掏出餐巾紙,塞進口香糖罐子裡,讓它不再發出聲音。
快步掠過一扇扇或開或掩的房門,晚上吞下去的那些麵條被走廊里的人油熱氣一熏,讓他不大好受。敲了敲胸口,他吞咽了兩口空氣,勉強壓下反胃的感覺。
過了走廊,往裡數倒數第三扇門,賀春景腳步越來越慢,最後幾乎是拖拉著往前走。
「……那個妞還跟老子擺架子,多金貴似的!」
「支持虎哥把她弄了!」
「我他媽遲早的事兒!」
叫罵聲隱隱傳過來,賀春景眉頭皺得死緊。
伸出一根指頭推開門,燈管白慘慘的光刺得他閉了閉眼睛,睜開眼,屋裡一群人手裡掐著撲克牌,或坐或站盤踞在床鋪間的空地上,正齊齊朝他看過來。
正對著門口,有個二十出頭的光膀子男人正盤腿坐在地上,一頭狗啃的毛寸。
這是周虎,賀春景最不想看見的人,沒有之一。男人見宿舍門口立了個細細的人影,抬頭齜牙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