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賀春景意識到陳藩的出現,沖淡了他今日裡所接到的種種噩耗的煩悶與苦痛。
他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又像是入手了一枚定海針,陳藩把那些讓他感到不愉快的事情都隔絕在外,只留下小小的一方專屬於他們二人的空間。
哪怕只有一張雙人床這麼大。
賀春景在心底暗罵了自己一句沒骨氣,被糖衣炮彈轟過幾遍就敗下陣來,任由陳藩撒潑打滾發洋賤了。
窗外唰啦啦的雨聲不停歇,驟急驟緩,聽久了甚至錯覺它像海浪漲落聲。
陳藩翻了個身,面朝著賀春景,似乎是真的睡過去了。他身上剛洗過澡的香皂味撲了賀春景一鼻子,賀春景在黑暗中辨不清他的五官,只能在心裡大致描摹出陳藩的面部輪廓。
夜雨催夢,賀春景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恍惚間他的手被輕輕握進了一個乾燥溫暖的掌心,但他沒有餘力再做追究。
他沉入鹽水之中。
兩個閒人懶覺睡到大上午才醒,扒開眼皮發現彼此躺在床上背心對褲衩,大眼瞪小眼,更要命的是兩個小兄弟頗有精神地頂在對方腿上,一時間他倆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賀春景本來還有點迷糊,陳藩一動彈,那東西在他大腿上重重刮蹭了一下,他才驀地瞪大眼睛反應過來。緊接著他活魚一般撲騰到床邊,扯了亂糟糟的毛巾被飛快地把自己裹進去,那架勢簡直像是現刨了個墳包給自己埋了,進行一陣短暫的與世長辭。
「那個……用不用我幫……」陳藩罕見的表現出一些尷尬,也可能是還沒有完全加載好開機項。
「不用!」賀春景暴吼出兩個字,仍是一動不動。
「那我先洗漱。」陳藩若無其事摸摸鼻子,翻身下了床。
賀春景不說話,躺在床上繼續裝死,逃避尷尬。等陳藩洗完出來他就一頭鑽進衛生間,用手接了冷水狠狠往臉上潑,等上下都冷靜了,他才發現一件更令他感到尷尬的事情——陳藩睡醒了就壓根沒打算走。
賀春景孑然一身,連後補的身份證都沒辦下來,找工作的事情也只好暫時擱置了,出門沒處去只能家裡蹲。陳藩放暑假,不寫作業,愛幹嘛幹嘛愛去哪去哪。
房子是陳玉輝的,賀春景沒道理把人家親侄子直接攆出去,也就是說,只要陳藩不主動離開,他倆就得在這湊合過。
他撐著水池嘆了口氣,這都什麼事兒啊。
賀春景心裡登時蹦出來兩個小人噼里啪啦打架,一個說和陳藩在一起好,和陳藩在一起開心;另一個怒目橫眉破口大罵,再不離陳藩遠點當心把自己折進去,明知故犯,多下賤吶。
打了半天,生氣小人被氣死了,賀春景認命地推門出去。
陳藩這回徹底開機了,昨夜的脆弱頹喪一掃而空,站在廚房裡頭悠然自得地煎雞蛋。陳玉輝前天買回來的吐司切片叫他煎的金黃酥脆,兩三片疊在一起切成九宮格,上頭摞了幾枚骰子大小的奶白色方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