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絕了丁芳的視線,賀春景再也堅持不住,軟綿綿癱倒在床上。他感覺自己像是生物課上被刀片橫切的蚯蚓,求生求死都不得法,只好深深蜷縮摺疊起來逃避現實。
他的肚子很痛,身上全是汗,被冷風吹乾了黏在身上,特別難受。
手裡的煙盒被他緊緊攥著,攥成一個癟癟的小片。
剛才就該把這裡燒掉,他想。
再次擰動臥室門把手的時候,陳玉輝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丁芳買通醫院在他體檢時動過手腳,自作主張地要了孩子,現在又企圖用這個孩子來保住他們之間並不存在的夫妻感情,走又走不得,離又離不掉。麻煩。
陳玉輝眉心擰成結,快二十年了,這女人的手段一點也沒有長進。
「春景,開門。」
陳玉輝煩躁的又擰動幾下門把手,曲起指節朝門板上敲了三聲響。
門裡面沒有動靜。
「你知道我有備用鑰匙,別鬧脾氣,快打開。」陳玉輝聲音壓低了,隱隱含著威脅,「別讓我動手開門。」
賀春景就像鐵了心給他火上澆油,對他的聲音置若罔聞。
陳玉輝轉身到鞋柜上翻出備用鑰匙,三下兩下捅開了門鎖。
一股極猛烈刺鼻的味道迎面撲過來,陳玉輝推門的手頓了頓,這孩子倒是沒澆油,澆的是酒精。
「你在幹什麼?」陳玉輝站在門口靜靜看他。
賀春景把整整兩大玻璃瓶的醫用酒精淋在床褥上,空瓶子歪倒在枕頭旁邊,吸飽了酒精液體的布料濕漉漉堆成一團。
賀春景就坐在這一片狼藉之中,手裡捏著那隻粉紅色打火機發呆。
「我要住校。」他說。
客廳開了窗,臥室門打開之後兩邊對流,料峭春風從窗外卷進來,從二人之間一點不留情的橫掃過去。
賀春景打了個冷顫,望向虛空的目光漸漸聚焦在陳玉輝臉上,他捏著打火機的手指隱隱發抖,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訴求:「我要住校。」
「你威脅我。」陳玉輝嗤笑了聲。
「對,就像你威脅我一樣。」賀春景眼神又有點渙散,但他強迫自己努力看向對面的人。
「我現在完全可以替你申請退學,然後隨便把你關在一個什麼地方,就說你走了,繼續打工去了,誰都不會知道。」陳玉輝倚在門框上,抱起胳膊,一派閒適。
「你大可以試試。」賀春景不為所動,「除非你把我弄死,不然你看你有幾天安生日子可以過。」
「……確實,那樣也沒什麼意思。」陳玉輝推了推眼鏡,「先吃飯吧,都中午了,邊吃邊聊。」
說著,陳玉輝就要往裡走,賀春景回手抄起一個酒精瓶子就砸過來,玻璃瓶子摔在陳玉輝腳邊,碎碴子崩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