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春景踮著腳望了望門外,從艷陽高照到暴雨傾盆只用了短短几秒鐘。
好在泥土和水腥味被穿堂涼風帶進樓里,吹消了走廊里學生們的暑汗,等雨停也就變得不那麼難熬了。
阻滯在一樓的人太多,賀春景怕有誰擠壞陳藩的傷腿,於是撥開人群把陳藩往牆角處送,兩人又沿著牆根蹭了一陣,艱難地摸到玻璃門口來了。
抬眼便是模糊了整個世界的滂沱水色,晦暗天光被隔在玻璃門外,屋裡是嘈雜擁擠的人群在抱怨突如其來的大雨,無奈地等待積雨雲收工。
陳藩一個轉身,把賀春景護在自己和玻璃之間。
他伸手撐著門框,肥大寬闊的袖子垂下來,剛好將兩人的臉龐隔絕在人群之外,製造出一個半私密的角落。賀春景最近又長了個子,只比陳藩矮半個頭,稍微抬一抬下巴就能和陳藩對上視線。
「情書,打開看看。」陳藩低著頭悶笑,「反正一時半會兒這雨也停不了。」
賀春景臉上燒得快要滾沸,順著陳藩構造出的這方小天地望出去,一張張焦急的臉龐都在盼雨停,沒有人注意到被衣袖和肢體遮掩住的他們。
手心被紙條堅硬的邊角戳得發癢,賀春景忍不住低頭把那小信封翻來覆去看了一遍,但沒急著拆開。
「怎麼,不好意思看?」陳藩整個人貼近了幾分,湊到賀春景耳邊問,「要是不敢看,我給你口述一遍也是一樣的。」
「不,不用。」賀春景幾乎是在囁嚅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一些先前做朋友時不好意思做的事情,都變得理所當然;而好些個本該習以為常的事,卻因這一層關係的改變而微妙起來。
譬如現在,他們只是面對面站著,彼此間的距離略微近了些,這就讓賀春景耳垂熱得發癢。
多巴胺作祟,使他想起宿舍里赤誠而坦蕩的一場對話。
天空中又滾過一道響雷,賀春景猛然回神,看到眼前陳藩笑吟吟的臉。
「又瞎琢磨什麼呢,」陳藩瞄了眼他桃一樣漲紅起來的麵皮,壞心眼地問,「春心蕩漾的。」
被無情點破的賀春景立時有些惱了,想要屈膝踹他,又怕碰到陳藩沒好利索的傷處,只好轉而推對方的肚子,可又拿不準會不會碰到什麼不該碰的地方,伸出去的手便又朝上一拐,擋在二人胸前。
「這麼多人呢!你發什麼瘋!」
「又沒有人看見。」陳藩外頭靠在撐起的手臂上,肆無忌憚。
「你起來,我現在要看情書。行了吧!」賀春景無奈道,「起開起開,給我騰個地方。」
陳藩聞言直起腰,點點頭:「那你看。」
手心攥著的硬紙角戳得更深,賀春景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把它慢慢展開。
紙面上一個字也沒有。
單畫了一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巨大蟑螂。
這個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