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陳藩就那麼突兀的立在其中,乾乾淨淨。
他擠在一群手持住宿小廣告的男男女女之中,那些人大多穿著破舊的棉衣,渾身上下全副武裝,只露出一條看路的眼睛縫,像一個個行走的凍蘿蔔。
陳藩就杵在這一群凍蘿蔔中間笑著向他招手,開爐包子似的冒著熱騰騰的白汽,張牙舞爪喊他出站。
按理說陳藩這時候應該在去往美國加州的路上,飛躍日界線,跨過晨昏圈,落地後放眼望去都是高鼻深目的異國人,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出現在這山旮旯的冬雪蘿蔔地里。
賀春景呆站著,直到被身後的人流衝撞幾下。
「嘖,傻站著擋路幹啥!」
有拎著巨大行李包的男人不耐煩地抱怨。
賀春景這才如夢初醒,轉頭小聲說了句抱歉,愣愣向前邁步走出車站。
車站出口堆滿了舉小廣告牌的人,塑封過的硬紙板幾乎戳到賀春景臉上。陳藩過五關斬六將擠進來,拉著他的手往外拽,把人拽到了石柱子旁邊。
賀春景仍是那副傻呆呆的樣子,陳藩捏著他的胳膊上下捋了一遍:「傻了?說話啊?」
賀春景張張嘴,說不出話,打了個哆嗦。
陳藩捏了捏他並不很厚實的棉服,在松津穿著剛好,在這天寒地凍不大扛事,一拍腦門,想起來自己還帶了個法寶。
「來,把這個戴上!」陳藩從兜里掏出個黑乎乎的柔軟織物,劈頭就往賀春景腦袋上套。
賀春景被這東西箍住鼻子嘴巴,喘氣都費勁了,終於有了點反應,伸手把這毛茸茸一塊東西往下扯,扯到脖子上戴好。
原來是個毛線脖套。
套好了之後,陳藩又把自己的耳包摘下來要往賀春景頭上戴,被他一把攔住了。
「你怎麼在這?」賀春景輕聲問。
仿佛害怕眼前的人是他幻想出來的一個泡影,聲音稍大點就會被震碎了似的。
「想來就來了唄。」陳藩歪歪腦袋。
「你那天不是,不是進機場安檢了嗎?」賀春景忽然一把捏住陳藩的手腕,用力到指頭髮白。
陳藩也不喊疼,就這麼被他捏著,胳膊往後一擺,反把賀春景扯進自己懷裡包裹住。
所幸車站外常年上演悲歡離合,擁抱或親吻對於這裡來說並不是什麼稀罕事。
「你以為文具盒課程表背後那張車票,你藏得很好?」陳藩親了親他的耳朵,溫熱哈氣噴在皮膚上,凍僵發紅的耳廓泛起不大不小的痛癢,「只許你來我書包里找螢光筆,不許我去你書包里拿塗改帶?」
「我不用塗改帶。」賀春景茫然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