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輝推了推眼鏡,鋥亮的,不染一絲灰塵的黑色皮鞋踏上了久違的水磨石台階。
天台木板門上掛的鎖被人撬了,耷拉在一側把手上。
門板上油漆剝落的痕跡沒怎麼變樣,熟悉得讓陳玉輝有些恍惚。
天台上風有些大,賀春景坐在地上,背靠著水泥制的欄杆石墩抬頭看天。天色將晚,煙粉色的長霞嵌了橙黃色的邊,一如賀春景最初爬上麻袋堆,望向熱鬧校園的那日。
陳玉輝靜立在入口半晌,抬腳輕輕朝前走了幾步。
他沒有太靠近賀春景,走了幾步就停住了腳,謹慎地保持在一個操場上眾人難以察覺的角度。
「賀春景,」陳玉輝沉聲叫了他一句,「過來。」
被點到名字的人,眼神落在雲層之上,沒給出什麼回應。
陳玉輝便又向前走了兩步,在走第三步的時候,被對方制止。
「站住。」
一把輕飄飄的聲音被風吹過來。
獵獵寒風從賀春景背後猛刮過,壓低了他的額發,鬢角兩側的頭髮也都攏在臉上,朦朦朧朧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依稀看到一雙紅得不像話的眼睛。
這太湊巧了,陳玉輝停住了腳,賀春景所在的位置,正是當年譚平墜落之前站著的那一小塊地方。
「你先……過來,別坐在那。」陳玉輝說出口的話,語氣裡帶著連他自己都無法察覺的畏縮。
「不用擔心,我只是在等你,一時半會兒還跳不下去。」賀春景比他坦蕩。
「等我?」
「嗯。」
賀春景姿態放鬆極了,背靠著加高過的水泥牆,像是緊繃了太久的人終於找到了依靠,松垮垮倚在上面。
「你的目的達到了,陳玉輝。」賀春景向後理了一把劉海,露出一副清麗柔和的眉眼,「我和陳藩沒有未來了。」
少年人抽條快,陳玉輝遠遠望著,驚覺這兩年他長開了不少。
就像很久之前邱娟說的,賀春景外貌不差,長大了是能把小姑娘迷走的面相。先前幼稚可愛的圓眼睛拉長了些,鈍鼻頭出落得利落,臉頰消瘦,勾勒出一些霧隱遠山似的曖昧稜角。
美中不足,那本該光潔的額頭上爬著一道肉粉色的新疤。
「……所以呢?」
陳玉輝立在原地,狂風將他打理齊整的頭髮拂亂,他不喜歡這種事情超出他掌控太多的感覺,於是主動出擊。
「你又要玩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那一套?還是說想把我從這推下去?」他忽然笑了,「你都不會。」
「不論我們倆哪一個死了,你先前在陳藩面前演的那場戲都會功虧一簣。」陳玉輝有恃無恐,又上前了一步。
賀春景忽然舉起了手。
之前他的手一直插在口袋裡,眼下攥成拳頭高高舉過頭頂,指縫裡有一些皺巴巴的紙條支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