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這行字,賀春景忽然抬臉對著孟南做出一個十分客套的,疏離的笑。
「麻煩你了,我真得走了。」他說,「要是陳藩問起來,就說我走了,不用擔心,也……不用再去找我了。」
那是唐銘的簡訊。
賀春景原本已經覺得這事搞砸了,但他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他和陳藩的曖昧關係竟成了自己「入伙」的通行證;更沒想到趙博濤的野心這麼大,看到徐來之反應並沒有想像中激烈,居然想要通過他,將徐來之也一併拉進這潭渾水。
可維持這個假象的風險太大了。
王娜第一個不贊同他繼續做下去。
「你從來沒有和我提過你有焦慮症。」
王娜臉色很差,坐在賀春景家的小沙發上,電視機的背景音再一次成為二人談話的掩飾。
「這次情況特殊。」賀春景唇色發白,緊咬著口腔內壁的嫩肉。
「以後還會有這樣的情況,誰能確保再出現一個陳藩、出現一個徐來之救你?」王娜立刻反問。
他們相對無言了片刻,賀春景仍舊堅持開口:「但都走到這一步了,我不能撤。」
「你!」王娜急了,卻被賀春景按住。
「來不及現往裡插人了,這麼好的機會擺在面前,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要揭露他們。如果你們不允許,我就自己去。」賀春景緩緩地說。王娜沉默了。
「你去過松山書院,記得嗎?陳鮮,蔣勝天,你都記得吧?」賀春景逼視著王娜的眼睛,「那天晚上那麼多人,有幾個能像我們一樣幸運,從那個地方真正走出來?沒走出來的人,又到哪去了,要怎麼度過這一生?」
「以前松山書院的違規教學、性侵害、體罰,都只是冰山一角,現在他們在做什麼?洗錢、性賄賂,誘導未成年人濫用藥物!他們的產業鏈比我們想像得更黑更惡,他們肆意妄為,娜娜。」
賀春景點了點自己的胸口。
「這件事是我上報的,是我自願介入的,如果能我是一把鑰匙,只要能打開門,能衝進去把那群畜生抓起來定罪槍斃,就算把我擰斷在鎖孔都行!」
王娜的內心顯然在做十分激烈的鬥爭。
賀春景看著她,決定把最沉重的那枚砝碼放上去。
「娜姐,想想露露。」他說。
王娜的神色一下子變得悲切而痛苦。
王娜曾經最好的朋友,曾經給大家畫地圖,和大家一同大鬧松山書院的露露,在二十歲那年自殺了。
她去世時,手臂上留有長長短短新舊不一的無數條傷口,其中最深的那一條帶走了她。
一直到死,露露也沒能走出松山書院給她留下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