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快忘了自己還有份報告沒拿。
一頓飯吃到尾聲,陳鮮攪了攪還剩半杯的凍鴛鴦,終於言歸正傳。
「聊聊吧。」
冰塊在玻璃杯里稀里嘩啦亂晃,陳藩放下筷子,輕笑一聲:「怎麼聊?」
他抬頭望向對面的兩個姐姐。
她們一直以來像長輩一樣幫助他、引領他、支撐他,卻也像長輩對待不懂事的孩子那樣隱瞞糊弄他。
陳藩看著她們,語氣中滿是無奈與自嘲:「你們所有人,從來沒對我說過實話,現在又想來跟一個耳聾目盲的人聊什麼呢。」
對面二人都沒說話。
「我想聊真相,聊賀春景對陳玉輝跟丁芳做了什麼,聊他為什麼拒絕承認身邊的孩子是陳定,聊他這麼多年到底是怎麼過的,為什麼找個假老婆來騙我,又為什麼混到李端行手底下去了。」 陳藩語速愈發的快,不歇氣的說了一大長串。
聽到李端行這個名字,樓映雪剛剛想要說話的嘴巴倒吸了一口冷氣。
陳鮮卻斂了神色,緩緩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真相。」
「你知道。」陳藩眼底有血色。
一張飯桌將兩邊的人遙遙隔開,就好像剛才他們不是親密的在同個鍋子裡面吃東西,而是彼此間隔了一片不能細看的、浸滿殘羹冷炙的海。
「陳定死了,早就死了,賀春景身邊的人到底是誰,對我們來說並不重要。」陳鮮低頭喝了一口變淡了的飲料,繼而望向對面的陳藩,「不論是他親生的,還是他領養來的,還是他的什麼人,與我們壓根就沒有一點關係。其實跟你也一樣,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她鬆開吸管,雙手交握在桌上,目光平靜而悠長。
「十四年了,你也看到周圍的變化有多明顯,天翻地覆,時過境遷,從前的很多東西都消失了。各人有各人的軌跡,誰都有自己的生活。說到底,賀春景不過是存在於你記憶中的舊情,這世界上懷念初戀的人數不勝數,哪有幾個再續前緣的?」
陳鮮語氣也古井無波的,黑洞洞一個深口,圈著鏡面似的一汪水,裡面像是什麼東西都沒有,又總感覺那底下藏著一個不能見光的怪物。
「所以你現在的痛苦來源,是你想重新介入到賀春景的生活中,但他不願意?」
樓映雪不認真喝她的菠蘿冰,反而開口給陳鮮幫腔。
「很正常。已經分開這麼久了,他的生命里早就沒有你了。一般來說你們這種情況只會在同學會上見面碰一杯,他還得急著去學校接孩子提前離席。兩個沒有交集的獨立個體,你又能以什麼身份去干涉他?有什麼必要干涉他?他現在如何,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向來伶牙俐齒的陳藩,在這番話面前,竟一時失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