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間兩人初識的時候,陳藩故意遮住他的半張臉,將他想像成另外的人,這才有了後來的糾葛;如今陳藩卻要伸手遮住自己的臉,生怕他從這張面龐里看到別人的樣子。
這事很好笑,也拉滿了嘲諷。
可是賀春景嘴角翹都翹不動一下,他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滋味。
不知道究竟是酸脹苦澀更多些,還是疼痛壓過了所有感知,才讓他溺水一樣透不過氣。
他摸了摸染濕在陳藩鬢角上的淚漬,嘆息道:「不害怕,他騙你的。」
「胡說八道,」陳藩用胳膊壓在眼睛上,嗚嚕嗚嚕控訴,「賀春景是全世界最不會撒謊的人。」
「沒有的事,」賀春景收回手,濡濕的指尖搓起來有股澀生生感覺,好像百轉千回的命運也被捻在指縫中,「賀春景從來都最會騙人。」
「騙人。」陳藩把手放下來,眼睛一下黏在賀春景臉上。
「嗯,騙你的。」賀春景跟醉鬼說不清,只得換個法子繞他,「你看,賀春景自己都承認自己會騙人了。」
陳藩大腦短路,真被繞進去了。
他直愣愣盯著賀春景看了半天,發現腦子裡這點漿糊勉強能做十以內加減法,別的都想不成。故而從牛角尖里另闢蹊徑,放自己一條生路,不再試圖用手把自己捂死。
賀春景終於歇了口氣,就這麼陪著陳藩躺了一會兒屍,又忍不住坐起來掏了掏對方的口袋,問他手機在哪。
誰知道陳藩又來勁了,一把捏住他的手:「你幹什麼,找誰?你又要跑,是不是?」
「我給你叫個解酒藥過來。」賀春景無奈地掙了掙,沒掙開,只好引著陳藩把手放在腳腕紗布圈上,「你看,我腳扭了,跑不了的。」
「你腳扭了,」陳藩低頭在他腳腕上摩挲了兩把,突然發狠攥住,將他整條腿折起來欺身壓上去,「你就是要跑!你跳樓都要跑!」
賀春景冷不防被他扯得仰面倒在樓梯上,剛想合上腿,陳藩就一膝蓋頂進他的腿窩,斷了他的後路。
這下好了,他又像個實驗室小白鼠似的,大敞四開被陳藩釘在身子底下。
台階是斜面,賀春景後腰被大理石稜角頂得老高,被迫將喉嚨胸口都送到陳藩面前,一副任人魚肉的模樣。
兩人貼得極近, 呼吸間都能感受到彼此噴吐的鼻息,酒精與薄荷漱口水混成一股十分冷冽的味道,灌進賀春景鼻腔里,讓他不自覺地發抖。
「我不想讓你跑。」陳藩喃喃道。
有東西抵上來了。
「……放開。」賀春景終於慌了,低聲道,「你喝醉了。」
陳藩一瞬不瞬看著他,目光有如實質般兜頭潑在賀春景身上,看得他渾身發燙。
兩人就這麼一上一下地對峙,忽然,陳藩閉上眼睛甩了甩腦袋,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繼而連滾帶爬地拱起身,摸著樓梯扶手往上挪,中間還踩空了一次:「我不是畜生,我不見你,不能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