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認他了嗎?」賀春景又問。
「認了,鑑定報告白紙黑字,到了法庭妥妥的遺棄罪,能不認嘛。」
「存一現在搬去她家了嗎?」賀春景心情有點忐忑,「這孩子也不聯繫我。」
「……」
在這種雙方關係剛剛緩和的溫馨時刻,怎麼話題就被拐到那臭小子身上去了?!
陳藩捏在家庭分享裝薯片袋子上的手指驟然收緊,擠出一陣嘰嘰嘎嘎摩擦聲:「那麼大個人,跟倆女的住一起像話嗎。甭瞎想了,他好著呢。」
「那他現在——」
「還住在那朋友家裡,錦衣玉食伺候著,一點沒委屈,放心吧。」陳藩飛快將薯片袋子擺進購物車裡,岔開話題,「去生鮮那邊看看。」也是。
那孩子倔得要命,要是真想聯繫自己,任誰用什麼方式都攔不住他。小孩現在無非是心裡太亂,暫時還沒找到合適的方式來面對這便宜爹罷了。
可他什麼時候能繞過這個彎子來呢?還是說……
賀春景張了張嘴,又閉上,跟著陳藩的腳步繼續往前趕,而後在路過糖果貨架時停頓了一下。
他忽然發現在擠擠挨挨的巧克力貨架上,夾著一列陳藩小時候常吃的牌子。
那是松津市地產的老品牌,近些年做了年輕化的改良復興,如今成了一代人的「童年回憶」系列,與琳琅滿目的進口貨有了一爭之力。
他順手拿起一包往車裡裝,卻跟陳藩的手碰在一塊。
抬眼看過去,陳藩也正拿了一大包水果軟糖往車裡放。
在塑料包裝袋嚓嚓輕響的瞬間,兩個人腦海中不約而同想起了些金紅色的碎片——粘在春聯背後的牙膏印,金光閃閃的大果盤,盛滿稀麵湯的洗菜盆。
契機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兩人幾天來別彆扭扭的感覺忽然在這瞬間煙消雲散。
這場人到中年的重逢雖然算不上歡聚,但十幾年裡凍下的堅冰城牆,的確在寸寸消融。
當他們眼神交匯的時候,它就變薄一點,肌膚相觸的時候,再變薄一點;此刻它終於破開一道狹窄的口子,柔情伴著鬆脆冰碴流淌下來,喚醒塵封了太久的、泥灰下的種子。
糖沒吃到嘴裡,可兩顆心都跟著變成溏心了。
「幹嘛啊,」陳藩率先勾起嘴角,指著車裡的糖果薯片巧克力,「開運動會啊?」
賀春景一直緊繃的神經也鬆懈下來,跟著笑了笑:「老夫聊發少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