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藩瞥了一眼,心裡明鏡似的,看來姚眷這毛病跟徐總脫不開關係。
於是他敲了敲車玻璃,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賀老師看外面。」
賀春景依言扭頭看,忽然眼睛睜大了,直起背:「……水立方?」
姚眷也跟著瞟了一眼:「嗯,過了前面森林公園就到家了。」
他不知道這對賀春景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賀春景忽然嗓子眼發緊,眼前浮現出幾隻舊絨絨的布娃娃。
那年發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了,每一件都如隕鐵似的砸進兩人的生活里,將未來砸得扭曲不知奔向何方。
在污濁欲望中悄然滋生出的愛,地震時身後出現的熟悉懷抱,宿舍里黏糊糊的貼面舞。
他們在電視機前看奧運,歡呼著相信明天會更好。
一切都充滿希望,一切都生機勃勃,他們的愛與前途都明晃晃的,兩人分開一節課的時間都嫌長,卻有勇氣許諾三五年的等待。
賀春景望著車窗倒影中自己的臉,眉眼寬和溫厚,鼻頭不再是圓鈍的一個,顴骨與下頜的線條平且寬,鬢角甚至能看到兩三根白髮。
已經不大能望出當年細伶伶瘦巴巴的模樣。
現在距離零八年,甚至比距離二八年還要遠上一些。
可看起來又這麼近,近到搖下窗戶一伸手就能碰到似的。
陳藩什麼都明白,他看著賀春景的側臉,喉嚨口裡也跟著哽了下。然後他揉揉眼角,若無其事地開口:「等咱們閒下來了,買票進去看看。」
賀春景嗯了一聲,仍舊呆呆地看著,直到車開過了,才喃喃地說:「北京歡迎我麼。」
也不知道是個問句,還是單純的念一下口號標語。陳藩把手伸過去,把他衣領子上不知從哪蹭的香灰給捻掉了,說:「嗯,北京歡迎你。」
「不是你們倆差不多得了啊。」
旁邊徐來之忽然跟個野豬似的呼哧上了,伸胳膊蹬腿動作幅度較大地倒騰了一番,充分發揮肢體語言用以表達膈應嫌棄不服且難受,把地上那小半袋宮保雞丁踢出去老遠。
「誒我天,這兩口子,別生我車上。」
他假笑著擠兌了一句。
然後姚眷一腳剎車踩在路邊,轉頭叫他滾下去。
夜裡十點半,陳藩剛聽完第二個會,就看見臥房門開了條縫。
賀春景帶著一臉探究探進個腦袋,問他忙完了沒有。
「準備睡了,趕緊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