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一點,賀春景方寸大亂,那種之前在姚眷家洗漱時出現過的不安,再次降臨到他的身上。
不過這一次,異樣感消失的很快。就像海洋生物伸出殼的腕足,無意間踏進北大西洋暖流里,在茫然之下,更有一股柔和的、安然的,帶著希望的暖意裹住了他。
這讓他有底氣了些,至少有勇氣對自己承認,他想重新掌握自己的生活。
於是賀春景蹲在沙發上攢了一會兒力氣,選了個很委婉的說法:「我看電視柜上有點空。」
說完,他心裡「咚咚咚」打鼓,羞恥感順著後脊梁骨攀上來。賀春景說不清自己在等待什麼,但此刻要是有人能刻薄地嘲諷他一頓,或者給他一巴掌,他會更好受些。
那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拿走那些花,然後在角落裡一個人把它們修剪好,再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連瓶帶水擺到桌上去。
他臉上的緊張幾乎化為實質,立刻就要蹦到地上繞著陳藩跳鍋莊舞了,陳藩又怎麼能看不出來。
陳藩抿了抿嘴,開口時語氣輕快又自然:「去廚房拿個外賣袋子來,最好是裝奶茶的那種。」
隨即,開始認真地動手拆花束上的包裝紙。
「啊?」賀春景忐忑地等了半天,等來這麼一句話,腦子發鈍,但很配合地去翻出了前天喝剩的奶茶袋子,「這個行嗎?」
陳藩這頭把外包裝都拆得差不多了,開始咔嚓嚓地剪根,聞言他抬頭看了一眼,點點頭:「行,放在水槽里接水吧。」
屋子裡空氣有點怪異。
外賣送達之前,他倆還豚鼠似的窩在同一個沙發里吃蘋果。可現在二人一個在廚房,一個在客廳,就好像這倆豚鼠精忽然幻化為人了,彼此之間隔著新皮囊不好說話,怎麼瞧怎麼生分。
新客花材分量不多,等賀春景那頭接滿了水,陳藩已經把葉子都處理得溜溜光。
「……」
賀春景看著面前滿滿登登一兜子水,試著拎了一下,拎不動,只好乾巴巴轉向客廳:「你把花拿過來吧,水接滿了,拎不過去。」
陳藩嗯了一聲,把修下來的葉子攏進紙箱,再把廢棄箱子封好,之後大咧咧攥著兩把鮮花進了廚房。
「家裡沒有醒花桶,先拿這個對付著,」他把剪好的花材插進奶茶袋子裡,自來水溢出些許,「偶然在公司茶水間看見別人用的偏方,還挺靈。」
兩人一前一後對水槽行注目禮,賀春景十分多餘地擺弄了一下奶茶袋子捲起來的提手,就快要如芒在背。
「叫什麼名字?」
陳藩忽然在他身後發問。
「洋甘菊。」
「玫瑰呢,顏色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