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昏暗的小屋裡,一個瘦弱的哥兒被幾個嬸子圍在中間忙碌,他原本是不住這屋的,他一直都是睡柴房,但今天是他出嫁的日子,蔡春花怕人家背後嚼她舌根,這才讓他在他小表妹月娘的屋裡出嫁。
絞面的婆子手有些重,把林漁的臉絞的一片一片紅了起來,林漁連吭都沒有吭一聲,這點疼痛和舅母動輒打罵比起來簡直是微不足道。
本該大喜的日子,出嫁的林漁臉上卻沒有一點喜色,就連院子裡都沒有幾個人,整個院子裡就只有他身上的不合身的半新喜服是紅色的,絲毫看不出來趙家今天要出嫁一個哥兒。
就連他這身喜服都是蔡春花買村里一個哥兒穿過的,聽說才花了十五文。
蔡春花怕花錢,只請了隔壁的幾位嬸子幫忙,現在才開春,天氣還有冷,幾個嬸子還穿著一層薄薄的小夾襖,但林漁的喜服確是只有一層布的春衣,他被凍得有些麻木。
林漁被幾人圍在中間化妝面、梳頭,跟個提線木偶似的任由擺弄。
他的臉上只上了一層薄薄的脂粉,讓蠟黃的臉色看起來白了幾分,又在有些乾裂的嘴上塗了一層口脂,這才看起來好了不少。
今天過來梳頭的鄰家李嬸子哎呦了一聲,「漁哥兒長得和你娘真像啊,當年你娘可是這十里八村的大美人呢。」
林漁雖然在趙家生活了七八年了,但總是低著個頭,膽子又小不愛說話,今日出嫁頭髮都挽了起來,眾人這才看清林漁的長相,眼睛又大又圓,雖然面容消瘦,但依舊能看出是個少見的美人。
人群中不知道誰嘆了一口氣,可惜了,這林漁要嫁的是鹿家村的一個窮獵戶,聽說年近二十了都沒有娶妻,八字硬,孤星命,窮到家裡就只有一間破茅草屋。
這個蔡春花也是個心狠的,剛才給漁哥兒換喜服的時候,她們可都看見了,那漁哥兒的手臂上還有一條條沒有消去的傷痕呢,看起來還挺嚴重的。
不就是貪圖那獵戶十兩的彩禮錢嗎,哥兒不好生養,十兩銀子確實不少,那些女娘的彩禮也就八兩銀子,這個窮獵戶也是大手筆了。
鄰家李嬸子呸了一聲,這個蔡春花平日就不招人待見,現在為了十兩銀子,給漁哥兒找了這麼個人家,連個喜服都不捨得給做新的。
那趙家柱也是個窩囊的,那可是他親外甥呀,竟然沒說一句話。
聽見李嬸子提起他娘,林漁的臉上才出現一絲觸動,他的眼眶發紅,手下緊緊握著膝蓋上的喜服,他默默在心裡說了句,「爹娘,小漁今日要出嫁了。」
林漁的母親以前是做繡娘的,嫁給了讀書人的他爹,兩人日子過得琴瑟和鳴,不知惹來了多少人的羨慕,但後來他爹考秀才的時候意外失蹤,他娘抑鬱成疾,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年僅八歲的林漁在懵懵懂懂中被他舅舅趙家柱給接回了家,他的舅母嫌棄他是個吃白飯的,家裡的髒活累活都叫他干,日子過得艱苦,也算是磕磕絆絆長大了。
林漁想起這樁婚事,不由得眼神暗淡了幾分,不是覺得他嫁得不好,而是因為前幾天發生的事。
他的婚事之所以這麼匆忙,是因為他舅母覺得他勾引了他讀書人的表哥,害得他無心讀書,這才匆匆忙忙給自己尋了門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