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只有平和,徹底的平和,除此外感覺不出其他的氣息。
林長辭看了他一眼,從求籤筒里隨意取了一支。
小販再次找出解簽的畫冊,同樣遞過來,請林長辭自行尋找。
林長辭翻了幾頁,圖上畫著一枚燃燒的紅燭,燭身不斷有燭淚滑落,燭光微弱,似乎隨時要熄滅。
倒和他現今的境況吻合,林長辭默默地想。
他並沒有遮掩,小販自然也看見了圖,詫異了一瞬,道:「此命數好生兇險,果然變了不少。」
這時,小鍋中的糖水終於煮好了,他舀了一勺澆在案上,畫了一個純粹的圓。
待干透後,小販以簽為棍,用銅尺鏟起來,遞給林長辭,笑笑道:「經歷這許多,客人心性竟能風雨不改,真是難得。此枚糖畫贈予客人,當做開張。」
林長辭和他對視,見小販眸中含著洞悉般的笑意,一時怔住了。
他不知該如何形容這個目光。
目光清澈如斯,比許多大能更為圓融如意。
這絕不是屬於凡人的目光,澄靜空清,靜和明|慧,如同早已徹悟,淡然至極,卻並不疏離出塵。
——簡直像廟中神佛活了過來。
「客人?」
小販輕聲說。
恍惚只是一剎那的事,待林長辭回神時,他已接過了這枚糖畫。
小販微微一笑,不再看他,低下頭去做自己的事。
他目光平靜,手上不停忙活著,和真正的小販沒什麼兩樣。
剛剛的對話似乎全然不曾存在,二人僅做了一宗普通的買賣罷了。
林長辭拿著糖畫往回走,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
可人群熙攘,來去的人將那個不起眼的糖畫小鋪擋住了,等重新露出空隙時,那裡空空如也。
什麼都沒有嗎?
林長辭看了幾息,終究低頭嘗了一口糖畫。
很普通的甜,他許多年都未再嘗過這個滋味,含著凡塵煙火的味道。
遊船從茶樓邊的橋下經過,歌女抱著琵琶,在船頭咿咿呀呀地唱著:「今日階前紅芍藥,幾花欲老幾花新……」
剩下的糖畫嚼碎後,除去舌尖那點甜,剛才所見似是大夢一場,尋不著分毫蹤跡。
「開時不解比色相,落後始知如幻身……」
林長辭聽著唱詞,好像忽然就有了興趣,並未急著上樓,移步河邊聽她們繼續唱道:「空門此去幾多地?欲把殘花問……」
「師尊。」
見他久久未回,溫淮徑直從樓上飛了下來,落到他身邊,道:「方才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