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認為,何為孽緣?」
和尚朝他一躬身:「自然是不該牽扯上的因果。」
「……」
齊晟無意識摩挲著自己的佩劍,垂首沉默了許久。
那和尚見他不語,眼中閃過瞭然,搖了搖頭便打算轉身離去。
而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齊晟卻忽然開口。
「既然是我親手種下的因,即便結出的是苦果,也得親眼所見才能甘心。」
和尚一愣,轉過身來。
齊晟眼中並沒有遲疑和權衡,唯有一片清明。
「大師,我曾親手種下一株藤蘿,只可惜年少時沒能耐下性子悉心照料,於是最終也沒等到它花開滿園那日,這並非藤蘿之過。」
「雖說世人對孽緣避之不及......」
齊晟頓了頓:「但至少於我而言,起初種下藤蘿之際,我並非只喜愛它花開一季,而是鍾情於它四季之景。」
「所謂的孽緣,不過是期望落空後的一句喟嘆,又如何會出現在開端。」齊晟語氣平淡,「大師,這世上只有人造孽,而非緣造孽。」
那和尚立於階梯之上,垂眼望向齊晟。
兩人四目相對,齊晟莫名恍惚了一瞬。
心悸之餘,像是隔著濃霧窺見了古老山河的悠遠。
「是貧僧愚昧了。」
就在這時,和尚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只見對方微微側身,推開原本緊閉的大門,「願施主能見花開。」
齊晟暫時收回思緒,一拱手道:「多謝。」
他與和尚道別,緩步踏入門檻,香火氣息頓時撲面而來,這才令人感到幾分心安。
這寺內倒是別有乾坤,比他預想中要大得多,也並非荒無人煙,只是今日趕巧,三三兩兩的人走過,比往日清淨些許。
跪在蒲團之上的百姓大多身形佝僂,即便瞧著年歲不大,也被疾苦壓彎了脊樑,他們目光倉惶渾噩,用力將頭磕在地上,口中一遍遍喃喃自語著不知該與誰求饒的劫難。
齊晟跟在一眾求籤之人身後,直挺地背脊不自覺鬆懈,微微抿唇。
「施主為何而來?」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低語。
齊晟立即轉身望去,入目即是位慈眉善目的僧人,他不敢怠慢,拱手道,「在下來求姻緣。」
「姻緣……」
那僧人眼中閃過極淡的笑意,語氣似是感慨,但仔細一品,又更像釋然。
「貧僧法號歸俟。」他朝齊晟道,「施主,請隨我來。」
僧人語罷,便轉身往前走。歸俟?
百年前聞人高僧的後世?
齊晟在原地明顯愣了片刻,這才匆匆追趕上去。
他雖說心生疑慮,但並未出言詢問,只是用目光打量著四周。
兩人繞過一處幽靜的竹林,清潭波光粼粼,耳畔的喧囂也逐漸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