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回到自個兒的房裡,賈敏就再撐不住了,撲通一聲伏在床上沒了動靜。
梁嬤嬤嚇了一跳,還當她是怎麼了,忙不迭輕輕推搡試探,「太太可還好?」
「都出去,我頭疼得厲害,聽不得煩擾。」
幾人面面相覷,只好一步三回頭地離去。
直到聽見門被輕輕帶上的聲音,賈敏這才鬆了一口氣,眼淚再是抑制不住,汩汩直往外冒。
好似硬生生灌下一碗黃連水似的,滿心的苦澀幾乎將五臟肺腑都麻痹了。
既是心寒心痛,又無盡諷刺傷感。
前腳她還心驚於母親對她的算計利用,後腳虛與委蛇的話語就那般自然的從她的嘴裡蹦了出來。
明明她很憤怒很傷心,一肚子的委屈質問幾乎就要爆發了,但話到嘴邊就那樣自然而然、悄無聲息地轉了個彎兒。
正如母親充滿顧慮從而舉棋不定,她也怕啊。
老爺若是一切都好好兒的那自是無所畏懼,可一旦老爺出點什麼岔子……那她的娘家就成了三個孩子最後的依靠,榮國府興許也就是黛兒能夠得著的最高門第了。
是以她不能任性發怒甚至撕破臉,她得學會跟自己的母親虛與委蛇。
嫡親的母女……真不愧是嫡親的母女兩個……
賈敏不由得譏笑出聲。
恰在這時,門外傳來林黛玉的聲音。
「母親,您睡下了嗎?」
稚嫩的聲音中充滿擔憂的情緒,令人不由心下發軟發酸。
賈敏忙坐直身子擦了擦涕淚,揚聲道:「進來罷。」
姐妹二人攜手進屋,一眼就瞧見了她通紅濕潤的雙眼。
「母親究竟是怎麼了?」林黛玉撲上前去,緊鎖眉頭關心道:「才聽梁嬤嬤說母親是身子不適,怎麼瞧著卻像是受了委屈的?難不成是跟老太太發生了什麼不愉快?」
林碧玉則冷著小臉兒,淡淡道:「母親若覺得住在這裡不自在,咱們就搬走吧。家裡的老宅也修葺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外院那部分還尚未完工而已,一時半會兒咱們也用不上。」
「傻孩子,這道門出去容易,再想進來卻難了。」賈敏苦笑著搖搖頭,面對兩個女兒疑惑不解的眼神卻並不再多解釋什麼,只叫她們一左一右坐在身邊。
嘆道:「旁人有心算無心,咱們也未必只能被強綁著上那艘破船。往後不論她賈元春究竟是好是歹,你們在宮裡不必與她多親近,淡淡的疏遠著就成。
為人處世最是忌諱左右逢源,總想著兩頭不得罪,到頭來也只能落得個裡外不是人罷了,倒不如打一開始就堅定態度,切忌牆頭草兩邊倒。
越是上位者便越不耐煩這樣的人,圓滑……終究不是什麼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