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懵了,訥訥道:「老太太何出此言?寶玉是個男兒,這種事能算得了什麼?傳出去也不過就是一樁風流韻事罷了,還值當污了名聲不成?」
賈母頓時冷笑起來,「男兒是不必過分在意這等風流韻事,但真正疼女兒的好人家可不會樂意找個這樣的女婿。
敏兒本就是個眼裡容不下沙子的性子,又向來將黛兒視為心頭肉掌中寶,你叫她能滿意這樣的寶玉?快醒醒罷!若果真壞了這樁婚事影響到貴人的前程,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別到時候了,眼下她就已經有些後悔了。
這下更加氣弱下來,偏嘴上仍硬挺著,「誰家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更何況寶玉也不過就是睡了個女人,又不曾正兒八經開臉收房,人都已經被打走了她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
真要是要求這樣苛刻,我看她最好這輩子別嫁女兒……」
「真要都是你兒子這樣的貨色,我倒寧可我女兒一輩子別嫁才好,沒得弄髒了清清白白的好女孩兒,我和我家老爺又不是養不起了。」賈敏冷笑著從外頭走了進來,面色極其不善。
王夫人也沒想到好死不死被聽了個正著,難免有點心虛,卻又被她話里話外的輕蔑鄙夷給氣得仰倒,想也不想便反唇相譏。
「真真是滿天下打著燈籠也再找不出一個你這樣的妒婦,也就得虧林家老太太是個仁慈的,若換作是我攤上你這樣的兒媳婦,早八百年前就一紙休書將你攆回娘家了,豈容你如此張狂跋扈!」
「要照你這話,頭一個就該叫老太太休了你才對吧?五十步笑百步,裝什麼相呢你?莫不是想叫我給你立個牌坊歌頌一番?」
賈敏嗤笑一聲,轉頭看向賈母,「我這會兒來就是想與母親說一聲,寶玉那孩子實在不符合我與老爺的期望,還請母親日後不必再提那樁事了。」
對於老太太的再三糾纏她本就已經不耐至極,眼下發生這檔子事兒,索性就藉機拒個徹底也好,省得拖拖拉拉再添事端,壞了黛兒的名聲就不好了。
故而,她簡單的言語之下卻是異常堅決的語氣,任誰都能看得出她的認真決然。
擔憂的事就這樣變成了事實,賈母的心一下子落入谷底,忍不住又狠狠瞪了眼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王夫人有些惱羞成怒,卻在賈母的眼神之下瑟縮成了鵪鶉,屁話不敢多一句。
「你果真就再不肯給個機會了?」賈母頭痛不已,眼神中甚至透露出絲絲乞求,「寶玉年幼不懂事,被那起子歪心思的帶壞了,本性絕非如此,所幸他還小,好好教教就知曉錯了。」
賈敏卻撇看眼不看她,眼神中溢滿了諷刺之色,「他是還小,也不過只有十三歲罷了,卻已是男人女人葷素不忌,我活了半輩子也沒見過幾個他這樣風流好色之徒。
我知曉我這樣說他母親必定不高興,他是母親的心尖尖命根子,但黛兒卻也是我和老爺捧在手心裡的寶貝疙瘩,但凡我們夫妻二人還有一口氣在,都絕不可能允了這樁事。
還請母親原諒則個,此事實在沒得商量。」
賈母的一顆心是徹底墜入了冰窖之中。
一時相顧無言,氣氛霎是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