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間,賈母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迎春的身上。
相貌雖好、腦子也並不蠢笨,奈何脾性太過木訥軟弱,將來也沒個什麼好指望,倒不如……
想到這兒,她的心中已有了決定,當下點點頭,說道:「你只回去稟告你家主子,此事我已知曉,不過回頭還是要同她親老子說一聲才好。」
「母親!」
那小太監也顧不上再多廢話了,得了准信兒忙不迭腳底抹油,生怕那位姑奶奶再鬧騰出點什麼變故來,回頭他又該不好交代了。
「敏兒,這對迎春來說也是好事一樁。」
賈母招了招手,喚來一向沉默寡言的二孫女,拉著她的手滿眼儘是無奈憐惜,嘆道:「她的性子擺在這兒呢,打小就是個不哭不鬧不爭不搶的,旁人拿針扎在她身上她都不吭一聲,骨子裡帶出來的綿軟。
你自己也是做當家主母的,姑且捫心自問,她這樣一副心性如何能夠頂得住事、做得了正房嫡妻?
找一戶差不離的人家做妾室也沒什麼不好,她性子溫柔不愛挑事,正是爺們兒和當家主母都喜歡的那一號人物,又有咱們家和貴人在背後撐著,她將來的日子必定是差不了的。
頂多不過就是名分上的不足,但以她這樣的性子能夠安穩過過清閒日子就已是一樁幸事了,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一副情真意切苦口婆心的模樣,仿佛當真就是那一心為可憐孫女考慮的慈愛祖母。
但賈敏卻根本不吃這一套,只覺得萬分膈應,忍不住說話也帶出了刺,「冠冕堂皇之詞打量著糊弄鬼呢?這算盤珠子都崩到我臉上來了!」
「敏兒!」賈母的面色變得尤為難看,「這其中的確是有一份其他思量不假,可對迎春來說也的的確確不是什麼壞事,好好一樁兩全其美之事究竟有何不可?」
「不是什麼壞事?那母親怎麼不親自問問迎春,她究竟願不願意要這門勞什子的婚事?」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聚向當事人。
卻見她一言不發,只死死抿著唇低頭杵在那兒,隱約可見眼圈兒已經紅了。
再怎麼想裝聾作啞,這時賈母也實在不好再昧著良心說人家心甘情願的話了。
賈敏心裡是抑制不住的煩躁,「一早我就說過,真有那份心不如好好管教家中男丁,一大家子滿心滿眼擎等著指靠裙帶關係算個什麼事兒?究竟是丟人不丟人?
這可倒好,搭進去一個姑娘還不夠,還要再搭進去一個?下一回是不是又該輪到探春了?再下一回,人家東府的惜春是不是也要拿來用用?
即便是叫你們靠著姑娘的裙帶關係爬了上去又如何?走出去誰還能瞧得起是怎麼著?列祖列宗泉下有知都該要覺得丟死個人了!
母親別忘了,咱們賈家最初可是靠著軍功起家的,如今的一切全都是真刀真槍拼殺回來的!縱是家族就此徹底落寞下去也總好過賣女求榮,好歹不丟人,不曾辱沒了祖上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