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敢在剛才的基礎上邁出這一步,說出自己對她的揣測,並不是我貿然的嘗試。任何小的接近,都只會在她的允許之下發生;任何小的進展,都建立在我過去的經驗之上。
與人溝通,看似是動動嘴皮子的隨意事情,然而在我說出每句話之前,都需要動用專業知識做出數次判斷。推測她會願意繼續聽我說,不是因為她一直一動不動。
她安靜,並不代表她沒有主意和態度。我相信她有可能會反對我,甚至永遠拒絕聽見我的聲音,就像我相信,她現在已經初步接受了我一樣。
她是有態度的,也向我做出了表達。
她沒有做出任何企圖離開的舉動,從細微的肢體語言中也看不出有驅趕我的暗示。她反而不止一次用肢體語言發出另一種信號——她在聽我說話。她的頭向左邊偏轉了兩次,也許她是想轉頭看我,也許只是一個嘗試,但她馬上意識到這不符合她一貫的態度,於是克制。
肢體語言往往會第一時間暴露一個人的潛意識,也許她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動作,卻有意保持背對我的姿態;也許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我的話逐漸勾起興趣。
她正在和我進行某種交流,雖然她還沒有察覺。
接下來,我要說些什麼呢?
應該從哪裡開始呢?
雖然她有了細微波動,可能她略有期待,然而,只有我一個人說話,她仍舊不給我任何反饋的話,我將很難判斷自己說的話是否能一直讓她保持興趣。這是有難度的,也許下一句話就會讓她覺得反感、無聊或者憤怒。
我不知道自己的大腦在接下來的一秒鐘里經歷了怎樣的計算過程。
我鬼使神差地問她道:「你還沒畫完的那幅畫,現在如何了?」這個問題一問出來,讓我自己先吃了一驚。
怎麼會問出這個?
這個問題來自那個麗麗,記憶中「她」的日常生活里有圖書館、瑜伽館,還有「她」惦記著的一幅未完成的畫……
那個麗麗又冒出來了。
為什麼會這樣,我剛才明明已經把「她」拋諸腦後,專心眼前了。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又脫口而出了這個?
似乎在一瞬間,我又把她們兩個人當成一個人了。
我向來自詡是一個理性謹慎的人,但這一次我在專業上的表現好像有些失利了,只剩下一閃而過的直覺,卻沒有了嚴謹的判斷。
這不得不讓我思考,在那一閃而過的剎那是什麼主導了我,不是理性的分析,那麼,是潛意識嗎?
我從來沒有這麼清晰地感受到潛意識的存在,就是那麼自然而然地,順從感覺地問出了那句話。
詫異之餘,我預測不到麗麗的反應。她會覺得莫名其妙,還是被我激怒,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