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來到麗麗家,蔣先生還是禮貌地招呼我,我詢問他這一個星期以來家裡的變化。
蔣先生臉上依然掛著微笑,卻面露尷尬,「還沒有什麼大變化,就那天你來的時候,有些聲響,你走了以後,還是和往常一樣。」
蔣先生作為父親或許有些心急,希望一次諮詢過後,女兒就能有大變化。但從我的工作經驗來看,人的變化是需要過程的,甚至會極度緩慢和困難。所以他大可以坦然地說出女兒沒有多大變化,不必因此過於失望,也不必覺得我會尷尬。
麗麗的狀況顯然不是一兩天形成的小問題,我們需要客觀看待並接受。
從這一點,我倒是觀察出了蔣先生的一些性格特點:他在面對女兒目前的狀況時,有著諸多不能接受現狀的焦慮情緒。
這倒是同許多焦慮型的父母相似,這類父母普遍會對子女有一個高的標準和要求,如果子女的表現不符合他們心目中正常的、優秀的標準,他們就會開始焦慮,想盡各種方法,在最短時間內讓孩子改變,直到符合他們的標準。
我問這個問題,首先是了解一下這一周內孩子的情況是否穩定、是否變得更糟。從蔣先生的回答來看,麗麗的情況是穩定的,沒有要加劇的跡象。
由此可以看出,我的來訪並沒有讓麗麗產生不適和排斥,這跟我上一次諮詢時的判斷基本一致。從她上一次的表現來看,如果我能繼續和她溝通,加深她對我的信任,她一動不動的狀態是很有可能鬆動的。
這些道理,我大致向蔣先生介紹了一遍,希望能減輕他的焦慮,也希望他在對待女兒的時候能多一些耐心。
與蔣先生交談過後,我起身來到了麗麗的房間。
蔣先生已經事先幫我搬好了椅子,還是上次的位置。
我進去坐下,微笑著說:「麗麗你好,我是陸宇,是你的諮詢師,記得我嗎,我又來看你了。」
她依舊以一頭黑髮面對我,我等了兩秒,很自然地接受她的不回應。
我已經想好了,今天我打算繼續和她聊聊她未完成的那幅畫,我對她的畫還不夠了解,她是畫素描、水彩,還是油畫呢?
在這一個星期里,我腦中一直止不住地閃現一個問題:如果那次諮詢真的只是一個夢,當我在現實見到她以後,她又為什麼會對我的話題感興趣呢?
僅僅是因為我說的內容,她覺得有趣呢,還是我真的描述出了她在生活中做過的事?
我並不確定,她究竟有沒有畫過一幅畫。
我之所以還要繼續問下去,是想看一看她對這個問題的反應,一來我可以了解她對這個話題還有多少興趣;二來我可以試著從她的反應中判斷,那幅畫是否存在。
「我記得你。我很高興你來看我。」
我有些愣怔,完全沒反應過來。
她說話了。
我猜測過她可能會有的反應,當我問到她那幅畫是素描、油畫還是水彩,我會提示她可以點頭或者搖頭來告訴我,給她一個回答的方式,讓我們進一步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