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抬手將他的老花鏡往鼻尖處挪了挪,透過眼鏡上緣看向A,認真地問:『他告訴你,他有按照你的吩咐妥善保存?』
「『是……他是這麼說的,怎麼了?』
「『不可能。』醫生指著盒子裡那件物品,有條不紊地分析道:『以它粘連在盒子內壁的痕跡來看,出現過明顯的擠壓和剮蹭,應該是有被隨意地丟棄在地上或是室外過。從它目前的濕度和活性程度來看,更傾向於後者,比如陽台那種風吹日曬的地方。更不用說它的表皮保養和功能完好度了。我說過,越重要的部分越需要精心保養。你的健康問題和它有很大關係,不過好在,你在它徹底壞掉之前把它拿回來了,這是壞消息中的好消息,雖然它已經……』
「醫生後面的話語像是被消音了一般,慢慢隔絕在A的耳朵之外。
「他就那麼站著,看著醫生的嘴巴一張一合。好像每個字他都懂,連起來又完全聽不懂。
「醫生說完,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完全緩過勁來。他低下頭,看了一眼盒子裡的那個東西。
「他的心臟。」
「心臟……」聽他這麼說,我心下一驚,「那不是……」
「按照醫生的評級來說,人的腦子是最緊要的,無法取出。能做體外保存的,排在大腦同等重要程度的就是心臟了,可以說是內臟當中,最重要的一個器官。」
從常識來說我也知道,儘管每個內臟都至關重要,但心臟無疑是重中之重了。
我突然想問:「那個A是怎麼想的,就算要把自己的一部分交出去,為什麼要把最緊要的心臟交出去?」
就在這時,張先生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啊,時間到了。」
我們都太過投入他講述的這個故事裡,差點忘了時間。
「是的,那我們今天的諮詢就到這裡了。」
說完這句話,張先生準備起身離開,而我發覺窗外的陽光不知為何變得刺眼起來。以至於我都無法若無其事地目送張先生走出去。
窗簾是拉上的,但那光線仿佛被人不斷地調亮,朝著屋內照來,直至張先生整個人的身影都被籠罩上一層金黃的光暈,仍沒有停下。
我感覺眼睛快睜不開了,下意識地抬手去擋。
等我把手放下來的時候,強光已經散了,張先生也不見了。
只剩下一片空白,真的只是空白。
「不對啊,怎麼什麼也沒有了,他已經走了?」
我的頭感覺有點暈,我想站起來,看看諮詢室里出了什麼狀況。
一使勁才發現,我根本不是坐著的,我也沒有在諮詢室里。
我躺著,在一張床上。
眼前的空白,也不是因為光線或者眩暈,純粹就是因為那一塊白色的天花板。
「剛才是做夢?」
我猛地坐起,很快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先前那一抹強光大概是窗外的晨光照在了我的臉上。
這種感覺已經很熟悉了,我馬上回溯剛才的夢境,是從哪裡開始的。
是從張先生那個故事開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