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一丁愣了一下,抬起頭打量著他:「你認識我?」
「這條街上誰不認識你?論喝酒,您是這個。」老高豎起了大拇指。
鮑一丁臉上的笑意像水汽一般蒸發,刻意迴避什麼似的低下頭去喝碗裡的清湯。老高有些尷尬,咳嗽了一聲去給炭爐換塊蜂窩煤。臭水溝旁的流浪漢又憑空消失,仿佛不曾出現過。
「老闆,再來一碗。」鮑一丁喊他。
「好嘞。」老高掀開案上白淨的棉紗布,摘了一份餛飩丟進鍋里,和著湯水撈出後滴幾滴麻油,撒一把蔥花:「來嘍。」
鮑一丁卻沒有顯示出想吃第二碗的食慾,卻多了想說點什麼的興致。他輕輕吹著湯水,問老高:「我以前喝酒是不是出了很多醜?」
「沒有,你很好。」老高縮了縮下巴,「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
「年輕?我都四十五了。」
「那是得稍微注意點。」老高順著他說。這種閒來無事的聊天本來就
沒什麼原則可言,無非就是打發時間,「我以前也愛喝酒,現在改喝茶了。茶是樹中魂,越品越精神。」
「再也不喝了。」鮑一丁小聲說。
「也不至於,少喝點無妨。」
「剛剛拿到的醫院檢查報告,肝癌晚期。」
老高一時沒反應過來:「你這是說誰呢?」
「當然是我自己。」
「怎麼可能?」老高的眉頭很誇張地擰在一起,以示驚訝。但這個結果對他這樣年逾花甲的過來人來說,並不能算意外。就算是頭牛,整天泡在酒罈子裡,早晚也得出事,但是大多數人只有等到無可挽回時才會後悔。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
鮑一丁看出了他的窘迫,反過來安慰他:「反正都這樣了,也沒什麼。」
「再查查,好好查查,去大醫院,就咱們縣那破醫院能查出什麼來……」
「我也是這麼想的。」鮑一丁神色黯然,「所以我今天去了趟省城,今天上午拿到的結果,跟縣醫院說的一樣,肝癌,晚期,沒治了。」
「再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