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裝傻了。」那人冷笑,「我知道你做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做,她說謊,她誣陷我。」
「假如你真的沒做,今晚就會繼續待在廟裡做你的居士,繼續問心無愧地做你的善人。」那人盯著他的眼睛繼續說道,「奧德修斯死掉了,可是他還有朋友。」
「我不認識什麼奧德修斯,你認錯人了。」在將近零下三十度的低溫中,甘明水像中了毒咒一般開始流汗,他開始犯困,眼皮比夜色更沉。他知道自己一旦閉眼,就再也不會醒過來,乞求道,「我可以彌補,多少錢都可以彌補,求求你,饒了我。」
「腿長在你自己身上,你可以自己走,我又沒有綁住你。」那人笑著,
就像一個狠心的小孩,面對著一隻被他拔掉翅膀的蒼蠅。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樣做?」甘明水的目光中透出怨毒。
那人蹲下來看他:「不要問那麼多為什麼,這是你應得的。」
這句話仿佛在哪裡聽到過,甘明水忽然想起來,在離開奧斯曼之前,他對那個門童說過類似的話:「是……是你?」
「是我。」那人拽了拽他的胳膊說,「我不會殺你,我給你機會,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爬到車子裡去。」
月亮在黑色雲層中有過一次短暫的露面,寒光打在那個沿著陡坡攀爬的背影上,又很快被黑暗吞噬。甘明水已經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他嘴裡呼出最後一縷幽魂般的白汽,呼吸越來越急促,身體開始急遽顫抖,然後在某一個瞬間,呼吸和顫抖同時戛然而止。
站在堤壩上的黑影目睹了這一切,開著摩托車駛向低垂夜幕下泛起微光的金河市。
第十二章
早晨八點半,金河水泥廠的煙囪開始冒煙。白煙和灰雲銜接在一起,遠遠看過去,整片天空都像是從煙囪里吐出來的一樣。
蔡青銅把警車停在路旁,帶著助手趙瑞往水泥廠大門對面的那一排平房走去。菸灰不斷落下來,落在他們倆的帽檐上,他們不得不脫下帽子撣了撣,然後再去敲門。
那扇門是其他幾扇門的兩倍大小,明顯是後來擴改而成,上面安裝了卷閘門帘,裡面還有兩扇合攏在一起的木門,木門上半截鑲嵌了長條玻璃,門把手上掛著「暫停營業」的招牌。門裡面很暗,長條玻璃像鏡子一樣倒映出兩個警察的上半身。趙瑞拍了拍肩膀上的灰,抱怨道:「這鬼地方,怎麼能住人?」
「少廢話。」蔡青銅說著,又敲了敲門。
「現在不賣東西。」一個女人的聲音透出來,顯得綿軟而陰鬱。
「對不起,打擾了。」蔡青銅口吻凝重而嚴肅,「我們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