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成高亢渾厚的嗓音迴蕩在天際,語氣越發激昂澎湃,人人垂首漠聽,聽著聽著幾位年幼的皇孫竟打起了瞌睡,
「朕寬以養民,苛以待親...」
鄭玉成幾乎是下意識讀完,可讀出來後猛打了趔趄,連忙定睛一瞧,隨後臉都白了。
全場死一般寂靜。
所有人驚愕地盯著鄭玉成,不敢去看皇帝的臉色。
皇帝木了一瞬,待那「苛以待親」四字在腦海迴旋片刻後,臉色立即變得生硬如鐵,他劈頭蓋臉朝鄭玉成喝去,
「你說什麼!」
鄭玉成嚇得魂飛魄散,趕忙跪了下來,
「陛下,詔書有誤,詔書有誤!」鄭玉成已汗如雨下。
就在這時,前方承天門方向突然傳來一道急鳴,
「陛下,出事了!」
在場文武百官紛紛回眸,只見一簪纓高聳的御林軍飛快奔來,單膝著地朝皇帝稟道,
「陛下,張貼在正陽門外的祭天地文稿出岔子了!」
皇帝雙目眯成寒針,面上已蓄起狂風暴雨。
施卓列在百官之首,扭頭過來將御林軍擰起來,喝問道,「出什麼岔子!」
「詔書有誤!」
眾人看了下那名御林軍,再瞅一眼鄭玉成,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
細細琢磨那「苛以待親」四字之後,所有目光都落在裴沐珩身上。
詔書是齊太傅所撰,由裴沐珩謄寫,謄寫後又是他親自簽發至通政司與禮部,再行昭告天下。
而恰恰是在這一日,這般莊重嚴肅的場合,赫赫軍功的熙王被排斥在外。
這個苛以待親的對象是誰,已不言而喻了。
這是熙王府對皇帝發出的一聲悲憤與不滿。
風更大了,朝陽藏去了烏雲後,寒霜覆滿整座社稷壇。
大理少卿劉越嚇出一身冷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湧上心頭。
「苛以待親」四字說多麼難聽也不至於,可絕對不應該出現在一篇昭告天下的文疏中,詔書經過四審最後到裴沐珩手中謄寫,且由他尋內閣與司禮監蓋戳,以裴沐珩的身份與能耐,想混過內閣與司禮監的印章也不難,更何況是一份已四審的詔書,最後又是他將之鎖在匣子交予通政司頒布出去。
此情此景下,這個人只能是裴沐珩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