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強勢而又不粗暴的動作、她輕哼著抬眸時無意間望見的他的神情,恍惚又會讓她覺得,他是清醒的,無比清醒。
也許是因為十五還沒到,所以他能保持清醒?
她就不一樣了,囚龍之毒讓她面對他的親近時,總是只剩下渴求的本能。
織愉暈暈乎乎的,有時胡思亂想,有時沒空想別的。
他再度壓下來,吻住她的唇。織愉嬌哼一聲,虛起眼眸,瞧見他仍舊睜著的眼時。
倏然間,有什麼在她心頭敲了下。
她以為的毒性帶來的欲求,竟仿佛偃旗息鼓了。
她仍舊渴望著他,卻好似不是渴望著他的觸碰,而是純粹地渴望與他靠近。
獨屬於他的溫熱氣息,過唇舌、入喉腸。卻不再是用來填補欲壑,而是因那股氣息經過心臟時的感覺,得到短暫的慰藉。
仿佛拋卻了肉身、竭盡所能地觸碰到了對方的心。
意識在光怪陸離的顛簸里逐漸迷濛,織愉恍惚想起母妃去世的那年年末。
母妃去世不久,便是選秀。
父皇納了許多新妃,年末她便聽聞一名妃嬪有了身孕。
那時她還沒那麼懂得審時度勢,也沒有後來那麼明白世道。
看過的話本、母妃的教導、失去母妃的痛,讓她無法理解父皇為何不為母妃守節。
難道只是守節三年,甚至一年,都做不到嗎?
她氣憤地要跑去質問父皇。
太監總管張德廣將她攔下:「皇上是一國之君,三宮六院乃尋常,繁衍子嗣也是他的職責所在。公主何必為此動怒?若為此惹惱皇上,不值當。」
她氣得眼眶通紅:「可他說他最愛的便是母妃,怎能母妃去世不到一年,就和他人有了孩子!」
張德廣:「皇上如何寵愛沈貴妃,天下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您看在眼裡,怎能質疑呢?有孩子這事……」
張德廣吞吞吐吐:「男女之事,皆是如此。有了男女之事,免不了就會有孩子。等您長大,您就明白了。」
那時她無論如何都不懂,好一番大鬧,招來了皇后的懲戒與父皇對皇后的默許。
後來她慢慢長大,在宮中耳濡目染。看慣了皇子占宮女,聽多了坊間達官顯貴的風流事,她逐漸懂了。
世人皆俗人,敦倫情事,非唯與愛人方可行。
就像父皇多妃,朝臣多妾,難道人人都愛他們產生欲望的那個女人嗎?
因此,她一度以為,所謂情事,不過因欲望所使。
此刻望著謝無鏡的眼,她卻突然覺得不是的。
不知別人如何,總之他不是,此刻的她也不是。
她只是想要親近,想要無法分割、融為一體的親近。
世俗的軀體讓人無法超脫肉身與愛人融合,擺脫了軀體的靈魂卻代表了死亡的分別。
不知該如何是好,擁抱、親吻,都不夠。
於是纏綿——這樣親密無間、這樣的坦誠、這樣不能和人隨意為之的雲雨之事,就成了對這種渴望的稍許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