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赫爾墨斯拍了拍胸口,眼下有些熬夜熬出來的青黑,嘰嘰喳喳道,「但是,庭霖同學為什麼要瞞著我們偷偷去那種地方啊?連鏡子都看不見他。」
「龍族藏寶地不止有寶藏,那裡也是龍族的祖墳。」
阿佛洛狄忒身著火紅長裙推門而入,「莫爾倫恩的屍骨極有可能埋葬在那裡,庭霖同學八成是去拿祂的骨頭了。」
海衛懸浮在透明魚缸中拍了拍玻璃,「有什麼用?」
「不知道,有總比沒有強,說不定是個弱點,具體情況聽庭霖同學回來解釋,雖然他大概率不會說實話。」塔納托斯倚牆抱臂,「話說回來,你們有沒有覺得庭霖同學最近有點奇怪……」
阿多尼斯坐在窗邊斂眉,低頭把冒出頭的藤蔓青葉塞回長袍的衣袖,思索道:「確實有點,貌似不似以前親近。」
「臨走前,他進門的那幾分鐘裡,好像有許多話想說但沒有說。」阿多尼斯盯著窗外的路,「態度也不對。」
雖然庭霖每次消失之前都只會簡單的交代兩句,從來不給他們告別的時間,但明晃晃地騙他們還是第一次,再加上單方面的、不能在庭霖不想聯繫的時候聯繫的銀鏡,莫名帶來了一種焦躁感。
像是生涼的流水一般滑過手心,自以為抓住了,卻只微微濕潤了皮膚一樣的無力感。
靈魂之前特有的奇妙共感似乎起了作用,菲埃勒斯帶著寬大的兜帽,落□□霖半步,跟著他走進公寓區時,心裡想的也是這個問題。
如血殘陽被拋在身後,在遙遠的天邊掙扎著不斷下沉,火紅的金燦燦的雲層層疊疊自西方蔓延至東方,拉下兩道長長的漆黑的影子,在狀似和暖的光輝下徐徐前進,仿佛只要腳步再慢一些,永暗的黑夜就會降臨,將他無情地拉進不見天日的地獄。
菲埃勒斯緩步向前,一紅一藍的眼睛隱藏在零散黑髮與雪白兜帽之下微微透出一點細碎的光亮,澄澈的眼底倒映著斜陽與滿園青翠,目光粘吝繳繞般落在庭霖露出一截的白皙後頸上。
那裡原本應該是一道血痕,是庭霖被神的信徒追殺時,在刀光劍影交錯之間被劃破的一處傷口,很細小很淺,比他虎口、小臂、雙腿、腹部的傷口都要輕,本該早早隨著治療作用癒合,菲埃勒斯卻出於私心,將那處傷口化作了一顆小小的紅痣,藏在了庭霖看不見的位置。
耳墜和戒指可以輕鬆摘下來,紅繩可以隨隨便便地剪去,吸血鬼血和人魚眼淚可以隨著時間消磨在體內消失,但這顆紅痣則會像靈魂烙印一樣永遠地留在他身上。
菲埃勒斯不在意他們在庭霖身上留了什麼東西或者感情,或許是出於來自同一個靈魂的憐憫,菲埃勒斯只覺得他們可憐而可恨。
他們不知道自己魂牽夢繞的靈魂伴侶從未把他當作自己的愛人,也好像從未看清過庭霖覆蓋在有義外表之下無情的內心。
因為庭霖真的很會迷惑人。
他與阿多尼斯在互相警惕中達成共識,救過赫爾墨斯,保護過海衛,和塔納托斯在坍塌的教堂內簽訂亡靈契約,與厄喀德那在月圓之夜共賞霜華,和阿佛洛狄忒在一個根本不合適的時間與地點曖昧互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