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之中,有一條似乎爬行又或蠕動的身體,排隊的人雖然都是貧苦大眾,可大家還是離她有一定的距離。
因為她身上很臭,是一種腐爛的臭味,這臭味讓人覺得噁心。
如意沒管別人,她不需要管別人,他們覺得臭和嫌棄都是他們的事。
剛剛經歷過羞辱,反而激發了她活下去的決心。
她不能夠被人看了笑話然後悽慘地死去,她一定要等到兒子們來找她。
她不信自己生的兒子真的那麼鐵石心腸,連生娘都不管了。
今天卿玉堂沒有贈藥施粥,所以她爬過來伯侯府這邊。
反正不會有人認識她,也丟不了人,等她以後回到漢王府,這一段經歷,就當做是沒有。
她那麼努力往上爬,不能掉在坑裡頭悽慘地死去,也不能讓任何人笑話她。
她雙手往前伸,傷口上纏著的布條滿是污泥,摻著血水,發出腥臭的味道。
她要先過去拿藥,粥每天的供應都是足夠的,但是藥有定量,有需要自己熬的,有熬好的,尤其是熬好的藥更少。
她沒有排隊,一直往前爬,有些人會讓著她,但有些人則惱怒她插隊,罵得很難聽。
底層的人,罵起人來也是很惡毒的。
但她渾然不管,一聲不吭地咬著牙關繼續爬行,一直爬到隊伍的最前面,她累得氣喘吁吁。
她聽到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老婆婆,你是要治傷的藥對嗎?自己能煎嗎?還是要已經煎好的湯藥?」
她喘著氣抬頭,只見一名身穿素色衣裳的夫人正在彎腰俯首看著她,她面如銀盤,眉目溫柔,雖是穿著素色衣裳,卻顯得貴氣十足。
這人她認得,鄧夫人。
時間仿佛定格了,那個衣著整齊貴不可言的夫人站在她的面前,而她渾身散發惡臭,蓬頭垢面,說不出話,斷了手指,承受著極大的痛楚。
她想到了雲泥之別。
全身的血都往腦袋衝去,錯愕,震驚,羞辱,不甘,怨懟,所有的情緒隨著血氣往腦袋上涌。
皇后譏笑產生的傷害,比不上這雲泥之別的萬一。
因為她知道,如果當初她選擇嫁給鄧秀才,現在的尚書夫人就是她。
而眼前這個女人,竊取了她的人生,享盡了她的福氣。
但這一刻她更清楚更尖銳地知道,這一切是她自己放棄的,是她沒瞧上鄧秀才,是她選擇出賣了主子,謀殺主子,換取一個可以給漢王當妾的機會。
而現如今的下場,恰恰就因為她選擇了給漢王當妾。
她無比清晰地回頭看,當初她有三個選擇。
第一個是如現在這樣,一切都沒變,她委身漢王為妾,卑微地伺候著王妃與側妃,暗中謀害了她們,生下三個孩子,最終孩子都沒有管她,她也被掃地出門,落得如斯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