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從城外回來去衛所衙門,在大街上騎馬經過的時候,嘈雜的人群里,好像有哪家的小孩子,遠遠地叫來一聲。
「姑父!」
那一聲仿佛就在叫他,有一瞬間他想循聲看去。
可他不記得自己是誰的姑父,念頭掠過卻沒有理會。
彼時街上突然颳起了風沙,他側過頭去避風,不經意間遠遠地看見了一個女子,抱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艱難地在風裡行走。
他當時覺得那女子的身影確實像他新娶的妻子,可那會他只覺她是憊懶享樂之人,怎麼可能在街市上艱難地抱著個孩子行走?
便轉頭打馬而去,再沒多看一眼... ...
滕越低頭看向玲琅,越看心下越涼。
所以,當時在人群外遠遠看見他,就大聲叫了姑父的人,就是玲琅。
而那個在風沙里抱著孩子前行的女子,根本就是他的妻子,再不是旁人。
但他被簇擁在人群的中央,坐在高高的大馬上,不曾低頭回應她們一句。
「對不起玲琅,」男人想抱抱孩子,「都是姑父不好... ...」
但孩子卻更別過身去,徑直躲開了他的手。
她只把臉埋進手臂,「可我姑姑怎麼辦?」
說著,豆大的眼淚從紅透的眼眶裡咣當落了下來。
滕越心下一停,「姑姑怎麼了?」
小玲琅哭了起來,哭到嗓音哽咽發顫。
「姑姑... ...姑姑為了保護玲琅,受了好重好重的傷!」
「何時?何時受的傷?」滕越一慌。
「昨天晚上,有人打姑姑... ...姑姑被壞人打倒了,腰間出了好多血... ...」
玲琅哭著說的每一句,都好像一塊利石重重打在滕越心頭。
腰間出了好多血?她果然不只是手上那兩道傷。
滕越愕然起身,轉頭就往房門口跑去。
她沒跟他說,而他反而去看了連油皮都沒擦破的楊家表妹... ...
淺窄的小院,他一步就走到了房門口,推開門,濃重的血腥味直撲鼻下。
他是在外面領兵打仗的人,知道這麼濃重的血腥味,要受多重的傷,出多少的血,才有這樣濃郁的氣味。
房中秀娘滿身都是血,郎中站在廳中,醫女坐在內室床邊。
那郎中和醫女顯然是夫妻,前者不便過去,反覆問及。
「怎麼樣了?木刺拔出來沒有?」
醫女口舌發乾,「快了快了,只是血出的太多了,快準備好止血藥!」
郎中把桌案上的止血藥都拿了出來,一回頭才看到了滕越,「您是?」
滕越直問,「內子、內子眼下是何情形?」
郎中這才明了他的身份,卻深深皺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