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林延說道,“真是不適合跳舞。”
不適合跳舞,那適合什麼呢?喬安卻沒有時間思考。林延一隻手攬住她的頭,另一隻手輕輕地扶住她的下巴。好像被馴服了一樣,喬安輕輕閉起雙眼,屏住呼吸。在黑暗中,林延的嘴唇貼上了她的,兩個人鼻息交錯,卻沒有進一步深入。這是一個非常非常柏拉圖的吻。
這是喬安的初吻。
不知過了多久,她方才回過神來,找回自己的呼吸。林延伸出手,拂過她的肩膀——是一片落葉。
“秋天來了。”林延說道。
喬安問:“一葉知秋嗎?但是,這是一片綠葉。”
“秋天的第一片落葉是來不及變色的。”林延半真半假地說著:“秋天是一個很狡猾的季節。它就像愛情,沒有人知道它是什麼時候降臨的。有些人在深秋才發覺,有些人在秋末才發覺。但是秋天降臨的時候,和最初心動的那一刻一樣——”他變戲法似的把那篇落葉拿到喬安眼前,“就好像最初飄落的那一片葉子,總是被人忽略。”
即使是二十歲的喬安,也敏銳低察覺這個人巧言令色,不值得信任。然而花言巧語的魅力,二十歲的喬安還遠遠沒有防禦的能力。
“這片葉子我留下了。”林延說道。他嘆息一聲,看著喬安,“你還願意再見我嗎?”
那個夜晚好像一場夢一樣。舞會散場以後,林延把喬安送到宿舍樓下。喬安回頭看到他在路燈下長身玉立的身影,幾乎相信林延是真的愛上了她。
林延太具欺騙性,以至於喬安忘記一個重要的問題——幾周前還和她吵得不可開交的林延,怎麼會忽然間就愛上她呢?
有了這一晚的浪漫邂逅,自然就有了後來的見面。
再次相見,是名副其實的約會。兩人約在喬安的學校見面。林延陪著喬安上了一節公修課,在食堂吃飯,然後一起上自習。傍晚,林延騎車載著喬安去校外吃西餐,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飯後,林延送喬安回寢室,在寢室樓外,喬安主動吻了林延。林延看著喬安上樓。喬安回到寢室後,打開窗戶,看到林延還在路燈下,跨在自行車上。遠遠地對喬安揮手。
第三次見面,是約在後海划船。十月金秋,天高水寒,蕭蕭落木,正是北京最美的時節。泛舟湖上,林延和喬安談起了家鄉和童年,兩人終於找到了共鳴——壓抑的童年,渴望被看到,渴望被理解。但是林延的經歷,總歸是要更慘一些。他母親去世很早,父親忙於生意,沒有多餘的經歷照顧他,於是年幼的林延只好在不同的親戚家輾轉。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一直過到了他小學畢業。那一年,他爸爸忽然發了良心,打算把他接回家親自管教。走進父親的家門,他才發現家中早就有了女主人,以及一個年幼的弟弟。
於是,他被冷落,他被忽視。
他被小心地提防,他被謹慎地監視。
家庭溫暖的幻想灰飛煙滅。寄人籬下的日子曠日持久。漂泊的日子無窮無盡,孤獨感始終伴隨著他,他在自己的家裡,永遠無法獲得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