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律所幾乎是個不太現實的選項。她這個年級,遇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幾年以後要不要做合伙人。市場越差,越容不得員工躺平。她要麼需要砍掉自己積累多年的經驗從 junior 做起,要麼就需要展現出足夠的野心讓僱主相信她會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未來合伙人。這兩條路都走不通。她被自己的經驗和個性架在半空,既放不下自己的年級和經驗,也缺少動力去迎接更大的挑戰。
所以她把目光放在了各種法務崗位上。但是對於大部分法務崗位,她多年來寫書的經驗毫無用途。大部分法務崗不需要美國律師,而需要美國律師的一部分是美股上市公司,另一部分是外資投行。對於美股上市公司而言,喬安缺少美國證券法合規相關的經驗。對於外資投行而言,喬安的經驗過於集中在披露撰寫方面,缺少投行看重的合同審閱和撰寫經驗。她從未想到,自己會在一次次面試中碰壁。要麼是對方看不上她,要麼就是她在面試中就看出來會是奇葩僱主變態老闆,避之不及。一個月過去了,她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喬安在這個過程中逐漸意識到,所謂的寫書律師是資本市場行業里一個特殊的存在。脫離了這個市場,她其實什麼也不是,什麼也沒有。她有的時候甚至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能算是個“律師”。寫招股書里那些業務、財務,和法律能有多大的關係?她逐漸了解到,在美國的資本市場操作里,競爭優勢和戰略是投行撰寫,而財務章節往往是公司 CFO 負責。她有的時候會懷疑這些年來她所辛勤耕耘的一切,不過起源於在香港資本市場業務發展的過程中偷懶的投行和貪心的律所心照不宣的一個勞動轉移,導致她以律師的職業,承擔了投行應該做而又不願意做的工作。
作為美國執業律師,她其實不怎麼深入了解美國證券法。作為從內地大學法學畢業,甚至過了國內法考的律師,她從未從事過任何中國法律業務。作為在香港資本市場上工作多年的律師,她既沒有香港律師執照,也缺乏對於香港法的全面了解。她所有的辛勤,所有的汗水,所有勤懇耕耘的日日夜夜,仿佛都是在一個華而不實的空中樓閣上雕花刻葉。夢醒時分,這個才驚覺這個空中樓閣不過是海市蜃樓,晨昏交替時短暫地出現,在太陽升起後就如同朝霧一樣消失。而她一腳踏空,陡然墜落,卻遲遲不知道會摔在哪裡,只是在墜落的過程中久久滴體會著懸而未決的折磨,仿佛一個看不到終止的噩夢。
噩夢似乎沒有盡頭,但是她卻不得不面對更現實的問題。在香港這樣生活成本高的都市生活,哪怕有足夠多的存款,在沒有穩定現金流的情況下,還是會非常焦慮。這種焦慮逐漸把喬安淹沒,她白天無所事事,什麼也不願意做,茶飯不思。晚上卻夜不能寐,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一個月下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左伊建議她去看精神科醫生,但是她想到現在已經沒有醫保,香港的精神科費用又是出奇的高,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有些自嘲地想,自己目前每個月淨收入為負的情況,還是不要把自己當成高端醫療的潛在客戶了。
而左伊的情況也並不比喬安好。在發現陳博士出軌後,左伊第一時間聯絡老闆,請求回到 X&X,但是結果卻不容樂觀。左伊的 headcount 已經被取消,而且總部表示除非市場有重大逆轉,否則整個亞洲區在短期內都不會再開 headcount 招人。不久後,左伊的離職通知期結束,她離開了 X&X,開始修改簡歷找工作。
在左伊離開 X&X 一段時間以後,喬安竟然陰差陽錯地收到了 X&X 的面試機會。她精心地準備了面試,再一次穿好正裝,列印了簡歷,來到 X&X 位於中環的辦公室。在會議室里等了幾分鐘,她聽到一陣歡聲笑語。會議室的門被打開,有兩位男士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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