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滿意足的男人笑了笑,看著同樣躺在地上渾身的少年罵了幾句,然後從他口袋裡翻出一張新辦理的助學金銀行卡,邊念叨著剛才少年哭著喊出的密碼邊走出門。
傷口很深,血是熱的,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小東西已經沒有了呼吸,楚淵坐在它旁邊發了很久的呆,然後有些不穩的站起身,看著男人剛才用過的水果刀,小心的用塑膠袋套著拿起來,仔細比量了半天角度。
然後踉蹌著摔倒在門邊的少年胸口插著一把水果刀,衣服被鮮血染紅,露出來的皮膚都是青紫傷痕。
聽到聲響出來察看的鄰居驚叫著把他送去醫院,檢查報告單上觸目驚心的結論和兩次病危通知讓接到求助的未成年人保護中心工作人員沉默良久,看慣了傷痛的護士都忍不住流下了淚。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脫離危險的楚淵睜開眼,看到的是潔白的病房和幾張小心翼翼,流露著友好和心疼的臉,陽光透過潔白的窗簾灑進來,是暖的。
法庭上的男人歇斯底里的咆哮,用最惡毒的話攻擊著他,大聲謾罵他是個精神病女人給他帶的綠帽子,他只是喝多了,沒有想殺人。
可在鄰居以及老師的供詞和長長的驗傷報告下,一個酗酒的癮君子說的話,能有多高的信服力呢。
法官問楚淵,行兇的時候男人是否有醉酒或者吸毒的表現,楚淵的臉色有些蒼白,他看著目眥欲裂的男人,慢慢搖了搖頭,聲音很虛弱。
「不,他沒有。」
於是楚淵用一個僅差幾毫米就能傷到心臟的冒險,換了他一個故意殺人未遂。
楚淵以為,從此之後就是新生了。
他認真對待著每次睜開眼後面對的新世界,努力的好好生活,然後十分幸運的選擇了一個讓自己能得到快樂和滿足的職業。
他是真的熱愛表演,喜歡那樣沉浸式的讓自己能短暫的成為另一個人,去體會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
直到二十五歲,再次噴灑在他鼻尖的血腥味,連帶著那張薄薄的心理測評結果,讓他在望不到盡頭的醫院走廊上,有些茫然地抬起頭,觸目卻都是黑暗。
「楚淵,哥哥,看著我,看著我。」
池余看著他突然失去血色的唇和急促起來的呼吸,眉頭緊皺,卻小心地放低聲音,俯下身輕輕喚著他的名字。
被困在黑暗長廊的靈魂抬起頭,望向被點亮的出口,然後,被帶入了一個泛著陽光味道的懷抱。
楚淵靠在池余的肩頭,扶在後心的手掌傳來熱烈的溫度,好讓他能夠抵禦四肢的麻木感。
他緊緊攥住池余的衣角,像身處泥沼的人握緊最後的螢火。
…靠謀取一絲陽光來得以繼續生存的苔蘚,一旦暴露污糟的根莖,還能憑藉表面上的綠意得到太陽的些許偏愛嗎。
他輸不起,正因如此,才越發說不出口。
如果能選擇,他寧願池余永遠都不必知道這些,不必對他同情或惋惜,讓他能夠維持著最後的光鮮亮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