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不自愛的人,不然不會酗酒過度,揮霍光陰,他也是個犯賤的人,不然不會一邊做著祝青霄的地下情人,一邊毫無尊嚴地祈求祝青霄的施捨。
論情人,安於柬也是最失敗的一個,祝青霄諷刺他:「連情人都做不好,你還有什麼價值?」,安於柬啞然,無言以對。他想,他是要的最少的一個,最廉價的一個,可他很快否定了這個答案,他要的東西太過奢侈。
他記得自己翻身站上了大理石圍欄,十二層樓的高度,必死無疑。他會像屠宰場裡被剁得細碎的牲畜一樣,筋骨寸斷,內臟擠壓破碎,甚至腦漿迸裂,向下看去,他甚至有些心疼這輛沒開過多久的ES2。但一股奇妙的想法猛然占據了上風,他想,如果祝青霄目睹這一切,又會是怎樣一幅場景?
他不是沒有威脅過祝青霄,在祝青霄結婚之前。
他說:「如果你敢和衛雪榕結婚,我就從這裡跳下去。」
祝青霄的辦公室在三十二層。
祝青霄從不理睬他這些胡言亂語,即使這次安於柬真有打算,他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只是忙著簽手上的文件,以一種被人糾纏,不清厭惡良久到早已平常的語氣,毫不在意丟下一句,「自便。」
言外之意,想跳就跳,不跳就滾。
安於柬認慫,滾了。
可此刻,站在這裡,安於柬卻沒有往後退一步的念頭。
他在網上查過,肝癌到了這個地步,幾乎撐不過一年,這些可怕的東西會迅速瀰漫,像漫天的星星占領器官的每一寸土地。他會變得面黃肌瘦,腹部脹大,起初他還擁有活動的權力,隨著病情的加重,癌細胞向遠處播種,先是胃,再是肺,最後深入骨髓,他會被這種東西折磨到生不如死,白色的病床便是他的墳墓。
安於柬不願意這樣死去。
夜裡風很大,安於柬站在圍欄上,頂樓的風不斷地向後掠去,像他也曾是一隻羽翼豐滿的鳥,直到片片羽毛剝離,變得赤裸。
他當然不會知道祝青霄得知他的死會有什麼反應,他哪裡知曉身後事?他甚至不認為他的死會有多觸動祝青霄,也許祝青霄甚至還會在心裡埋怨自己弄髒了他的車。
手機屏幕亮起,安於柬只想在死前再聽聽祝青霄的聲音。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陷入忙音。
安於柬輕嘆一口氣,便把手機關機往後一扔,他想,就這樣吧。
跳下去的那一刻,安於柬想,這輩子太過犯賤,他輸的一敗塗地,如果有來生,他不想重蹈覆轍。
沒曾想,他真的重生了。…
安於柬躺在床上,努力地平復自己的呼吸,以免情緒過度造成鹼中毒,慌亂中,他還不忘檢查自己全身上下,還好還好,沒有缺胳膊少腿。
「我這是?…」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重生後,他又回到了他和祝青霄同居的地方,他單方面認為的「同居」,祝青霄名下的私宅,只不過被安於柬鳩占鵲巢。
安於柬自嘲地笑了笑,上輩子他特地從這個地方搬出去,不想其成為「凶宅」,可沒想到自己還是回到了這裡。
他望著敞開的衣櫃,裡面胡亂地塞著他未曾收拾過的衣物,只有一件屬於祝青霄。這裡雖然是祝青霄的房子,可他從不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