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擺滿了白菊,似永不湮滅的煙花於莖葉中安靜地盛放,在這樣的陰雨天,更顯寂寥。已有人先一步知曉送來了輓聯,安於柬兩手空空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邁入。傭人忙前忙後準備著祭品, 沒有留意這多出來的一個人,像空氣,又像門縫中滲過來的香燭煙,風一吹便散了。上山前的柔和細雨以另一種形式砸了下來,夾雜著潮濕陰鬱的氣息,讓人呼吸不暢。安於柬於堂前摘了兩朵被雨澆敗了的菊花插在胸口,推開門走了進去。
祝青霄換了素衣跪在靈前,身後,便是祝別和吳念。安於柬合上門,又在片刻間和吳叔交換了眼神,取過案板上的白色袖章,安於柬走上前給祝老爺子上了柱香,便站到一旁,跪了下去。他到底是離開了祝家,不能同祝家的三人一處。
從正午到日落,除了誦經,靈堂內再無其他聲響。安於柬跪在地上,膝蓋早已沒了知覺。過去種種如老舊碟影般重複上演,他到底不能怨,祝老爺子默許安嘉荷把自己帶回家,又認祝雲非做「父親」,這是他虧欠的恩情,祝家能把他養大成人,已屬不易。可他偏要爭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苦心布局想蠶食祝家家產,在祝老爺子眼裡不過是些雕蟲小計,不成大雅,可他又不算滿盤皆索落,他從此成了祝家的心頭刺,為掃清祝青霄眼前的路障,祝老爺子出手,將他趕了出去。實在愚蠢。
安於柬說得是自己,也說其他。祝別都難以爭得的東西,他又怎敢覬覦。他不過是羽翼已豐,想早日擺脫這吃人的地方罷了。不過,他也確實痴心妄想,他貪的,是祝家的掌中珍寶,是那個他和祝別只能活在其陰影下的懸日。
已過十二點,吳叔將幾人喚起,又請到偏房去。安於柬站在一邊,目視祝青霄走出靈堂,相比一日前的婚禮,他憔悴許多,肉眼可見的疲憊。祝別跟在後面,強忍悲痛,視線與安於柬相匯時,又忍不住噙淚,安於柬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堅強一點,祝別咬著牙沒哭出聲,在吳念的攙扶下走了出去,安於柬跟在最後。
人都到齊了,吳念自覺退了出去,偏房只剩下四人。祝青霄合著眼,仰躺在梨花椅上,看不清楚神情,也不在乎其他動靜。祝別仍在偷偷落淚,安於柬沒入坐,挑了個角落站著,他本打算和吳念一同出去的,卻被吳叔留了下來,安於柬覺得奇怪,但也沒多說什麼。
吳叔清了兩聲嗓子,便開始宣讀遺囑。意料之中,祝老爺子替祝青霄鋪好了路,該有的房產,股權,股份一個沒落,至於祝別,雖然比不上祝青霄,也算豐厚,保他幾輩子無虞。安於柬逐漸放空,祝老爺子已逝,到祝青霄這,也該分家了,也是萬幸,他這個傻弟弟,也沒動不該動的心思。
「至於禾園娛樂,仍屬於安先生,另,安於柬安先生將持有興世公司10%的股份。」
安於柬以為自己聽錯了,禾園只是個小破公司,留給祝青霄也沒什麼用,可興世旗下產業幾乎占到整個祝家的八成,祝老爺子也捨得?安於柬剛想開口,卻看見祝別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至於祝青霄,像沒聽見一般,繼續閉目養神,雖然10%是無法撼動什麼,但這麼大的餅怎麼就落在他頭上了。
上輩子,他不過也就得了些零碎股份,以及屬於安嘉荷的那套房子還有禾園,怎麼就?
「吳叔,您是不是搞錯了。」安於柬出聲詢問。「我想這不是我能擁有的。還有我母親的那套房子,難道不屬於我?」
「安先生,按家主的意思,您的確持有10%的股份,至於安夫人的那套住宅,很遺憾,已經拋售了。」
「拋售了,我怎麼不知道?」安於柬愣住了,他都把東西搬到房子裡了,現在跟他說拋售了?「賣家是誰?買家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