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簡單衣物和一台二手購入的相機,他還將明信片和照片一同帶上。
離開前,他對著收拾好的行李按下快門,並將洗出的照片用信封封好,寄去王子惟留下的地址,並留言告知,自己選擇了不一樣的路線,沒有提前計劃,也沒有規定期限,如果有緣,他們也許會在某一個未知的地方相遇。
跳上火車,悔意無聲翻上,不禁讓他反思這樣的決定是否太過衝動,也太過冒險。可當飛鳥掠過,洪亮的鳴笛聲將一切雜亂驅趕,安於柬偏過頭去,看到窗外的一點在眼前無限放大,直至與玻璃上的倒影重合,他想,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不能跳窗逃離,也無法阻止向前運行的火車,更沒有能回到過去,重新選擇的機會,他要做的是接然已經發生改變的生活,也意識到,這樣的決定也許荒唐,但至少不會是個錯誤。
數月的旅行,繞開人群和前篇一律的城市風景,安於柬選擇了和年少時從未走過的路。
到過雪山,也看過瀑布。
接受過意外的善意和幫助,也遭遇無端的惡意和欺騙,但無論發生什麼,每當晨光如約抵達,新的一天開始,安於柬又會再次踏上旅途,如今,他已學會了坦然迎接生活中的任何變化,並開始期待未知的前方,也逐漸擺脫了對相機的依賴,他不再會因為錯過一場絢爛瞬逝的煙花,跟丟一隻狡猾而敏捷的狐狸而感到遺憾,比起定格的一瞬,他更想要用眼睛記住,用心去感受,直到記憶逐漸模糊,他才會和年少時一樣,在一處停下,重新拾起筆,將留存的畫面記錄下來。
不知不覺中,手中的地圖已落下無數紅標。安於柬望向空白的一處,決定重返舊地。
再次來到卡洛的家鄉,錯開惱人的梅雨季,眼前是和落了灰的記憶全然不同的景象。坐在湖邊,抬頭便能看見穿梭於松樹間追逐的山雀,耳邊則是藏匿在灌木叢中連綿不絕的蟲鳴,閉眼輕嗅,撲面而來的,便是松木獨有的芬芳混合著雨後泥土的潮濕味道。
走進小酒館,不等安於柬開口,老闆一眼認出,他是那個當年曾和他討論過牆上油畫的中國青年。
請人落座,又端來招待的肉桂可可,老闆微笑問道,「你現在還能分清那兩幅畫嗎?」
接過可可,安於柬看向牆邊的油畫,笑著點頭,用翻譯器打下,「當然,您和我說過這背後的故事,我曾經將其中的一副弄混,以為是卡洛的,沒想到會是他夫人留下的。」提及恩師,安於柬有些猶豫,既想向老闆詢問是否知曉卡洛的近況,又害怕見面時的生疏與窘迫。
卡洛曾透過作品輕易看出他的悲傷,又指引著他來到這,讀懂同樣藏在畫中,卡洛的落寞。只是他不是合格的學生,成年後昔日的畫作被他封存,直到最近,他才重新拾筆。
「我想知道,卡洛現在…」不等安於柬打完,店家走向僅一牆之隔的房間,拉開帘子。
看到正埋頭速寫,沒有聽到外面動靜的卡洛時,安於柬驚訝地從椅子上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