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二人都沒說話。
羅慕路斯滿是血絲的眸子裡氤氳著無地自容的愧疚和慌亂,摒棄自尊的懇求和說不完的歉意湧上喉嚨,卻在看到司絲冷淡抗拒的眼神後,再也無法說出口。
最後是司絲先開口打破了平靜。
她捂著胸口,掌心下一片幽寂,「還是走到這一步了,我活不久了吧。」
「卡洛費盡千辛萬苦為我凝結的心臟被你再一次剜了出來,我是怎麼活過來的,為什麼還活著,你把你自己的心臟強塞進我胸膛的時候根本沒考慮過這些吧。」
羅慕路斯垂下眼帘,她這話和巫醫剛才說的相差無幾。
他真的沒想到,他再一次殺死了她。
找到她時,她有心跳、有呼吸,雖然微不可察,卻真實存在,他並不覺得奇怪,人沒了心臟怎麼活?
他以為她和他一樣,使用了冰晶石或者別的東西代替了心臟,他沒想過那是一顆屬於她的心臟,一顆用光明之力凝結再生的心臟。
他太自負了,仗著自己無所不知就肆意妄為。
有了他的心臟,她本也可以就這樣相安無事的活下去,可他卻往她身體裡注射了大劑量的毒液,麻痹了她意識的同時,也摧毀了她最後的生機,他沒想到她會這樣脆弱。
一而再,再而三,前前後後一共三次。
他又要失去她了嗎?
沉重絕望的痛苦將羅慕路斯打得七零八落,他啞口無言,連道歉的勇氣都沒有。
他放下手上的蒸餾瓶,走到後面的柜子邊,拿出兩盞河燈,一語不發把河燈放在了司絲床邊。
那正是他們昨晚放走的那兩盞,本該去往光明神身邊,最後卻出現在了他面前,她向黑暗許了願。
司絲眼神平淡,並不意外,卻還是隨口問了句,「河燈為什麼會在你這?」
羅慕路斯嗓音刺耳難聽,「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我的身份。」
他早該想到的,巫醫向他索要了她的屍體,並沒有將她煉化或者製成傀儡,而是救活了她,用光明再生之力,給了她一具完整的軀體。
他總想不明白司絲為什麼那麼信任依賴巫醫,僅僅是相處了一個月,她就什麼都聽巫醫的。
原來答案一早就擺在了那。
他們都沐浴著光明。
來接她回家的人出現了,她要離開他了,回到屬於她的地方。
羅慕路斯極力控制著呼吸的頻率,用力繃著背,這樣才不至於被現狀壓垮。
他沒說話,並非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似乎早已經沒有資格再留下她。
又是司絲開口打破了平靜。
她靜靜看著羅慕路斯,自始至終她眼裡都沒出現過類似濃烈怨恨的過激情緒。
她說:「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是不是只要我的靈魂還在這片大陸上你就永遠也不會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