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來探望的時候,吳景煥短暫地開心了一點,他懇求母親帶自己離開,他的血肯定不起作用,再取血他就要死了,把他從這裡帶走,隨便帶到哪裡去都行。
母親只是心疼地摸著他蒼白的臉搖頭不說話,她沒有答應,就這麼流著眼淚走了。
第二次取血時,吳景煥掙扎的力道小了很多,他都發不出多少慘叫,只朦朧地看著被端走的那碗血,覺得自己的心現在肯定變成了一個大洞。
他覺得自己沒有心了。
為什麼一個沒有心的人還活著?他為什麼沒有在這個時候死掉呢?
他問按住自己的僕人,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那些人一言不發地重新為他包紮了傷口。
還能感覺到痛,原來沒有心真的還能活著。
吳景煥迷迷糊糊地躺著,一直躺到了該取最後一次血的時候。
為了用藥方便,小少爺的病房和他相隔只有一個連著牆的院門,中途他似乎聽到了父親和大哥的聲音。好像大官的兒子病情真的有好轉,大官誇讚了大哥,承諾答應他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大夫有些憂慮地表示再取血他可能會死,他的好父親搶先一步表示自己兒子能救小少爺而死是件光榮的事。
吳景煥咧開嘴笑了起來,只感覺太荒謬了。他的命從始至終就只是塊墊腳石而已,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在意。
那天正好是他十八歲的生日,原本他已經打算好了,取了妻後就去其他地方生活,如果母親願意也帶她一起走,但想來她應該是不願意的。
吳景煥死的時候正好在凌晨,最後一次取血時他覺得全身血液都流幹了,包紮的繃帶止不住血,他空洞洞的心口不停往外冒血,將床褥全都染紅了,地面的血蜿蜒到門口變成一條河流。
他看著床頂給自己下了一個詛咒。
哪怕永世只能活到十八歲,他也要詛咒自己這一家人永遠無法達成所願,所有事情全都在即將成功前落空。
聽完他的故事後,青瑤久久沒有說話,視線轉向他的心口。
吳景煥將身上簡樸的衣服拉開一條縫露出心口位置,就見那個地方果然是空的,就像被人生生挖去了整塊肉一樣,能從前胸看到後背。
“這,怎麼會這樣?”
吳景煥將衣服拉好笑了笑,“我已經沒有心了,這裡可不就是一個洞。”
青瑤突然明白過來是為什麼,因為他自己一直認為心被挖走了,所以死後變成魂魄回歸真實狀態後,心口就如他所願地變成空蕩蕩一塊什麼都沒有。
也許什麼時候他能將心結放下,這裡才能重新長出完整血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