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這裡只是遍布凌亂雜草的低矮土地,在翻動土壤露出深棕色的土塊後麥種被均勻播撒,幾天過後降下的一場小雨催生出細密的淺綠色嫩芽來,它們汲取水分,它們吸收光照,由趴伏在地面上的那一層細碎絨毛成長為柔韌的綠絲,隨著風的形狀盪開深淺不一的波弧。
這些麥苗還很低矮,短暫的成長時間並沒有使它們高過珀西的膝蓋,它們只長到他的小腿中間。
「我小時候乘坐火車經過麥田時,我就在想這些青綠的麥苗會不會像草絲一樣柔軟。我曾經追逐過狩獵鵪鶉的獵犬,然後跌進了柔軟的草絲里。」珀西站在田埂上,突然之間很想跟埃里希分享一點童年的斑駁留影。
「現在你可以試著觸碰一下,它們到底像不像你想像中的一樣。」埃里希很樂意傾聽珀西的分享,並試著給出珀西想要聽到的建議。
於是兩位穿戴得體的先生並排蹲在田埂上,出於強烈的好奇心開始觸碰這些低矮的麥苗,它們尖尖的細長葉片划過先生們的掌心,像細小的鋸齒,即使尚未露出日後焦黃時候的牙尖嘴利,但依然不容小覷。
「和想像中的很不一樣,它不夠柔軟,甚至還有一點鋒利。」珀西覺得有點失望。
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趴在櫥窗上看著草莓奶油蛋糕想像它的味道該有多麼的香甜,但長大以後能夠付得起無數個草莓小蛋糕的價格以後滿心歡喜地品嘗,結果在味蕾上擴散開的是又酸又鹹的味道……
「這對於我來說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埃里希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在薩默斯萊平原說出這樣一句話,但這次的體驗喚醒了他久遠的記憶,「這樣讓我想起了在斯科利的那場戰役,我和我手下的士兵們途徑一片麥田。那裡曾經是一個村落,但因為戰爭,整個村落能夠留下來的村民已經不多了,他們很警惕我們會燒毀這片僅剩的麥田。」
「他們的麥田有能夠留下來嗎?」珀西情不自禁地追問道。
「我不太清楚。因為村落的距離離戰場實在有些太近了,這片麥田橫插在了兩個敵對戰場的範圍內,村民的手裡沒有能夠使用的熱|兵器,他們拿著鋤頭和鐵鍬,警惕著我們的槍口,那些沒有完全成熟的麥穗是他們全部的希望。」埃里希陷入了回憶,那是一個傍晚,他帶領著手下的隊伍短暫地途徑,短短几秒鐘的對峙過後兩隊人都與彼此之間錯開,沒有人想將鮮血灑落在這片麥田裡。
「希望他們的麥子能夠豐收,要在戰爭中維護一片麥田,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珀西嘆了一口氣,他由衷地希望那片麥田會迎來平安豐收。
「我清晰地記得,那些尚未成熟的麥芒就是這樣的尖銳。」埃里希繼續說道。
珀西的手無意識地繼續撫摸起手下的麥苗,他突然在想另一件事。
種植在這片廣袤的田野上的小麥從幼苗成長至完全成熟的金黃麥穗,需要整整兩個季度的時間,他希望埃里希能夠留到玫瑰盛開的燦爛花期這個願望已經實現,他想要再貪心一點,這次他希望埃里希能留到麥田豐收。
「埃里希……」珀西開口,但又及時止住話頭,這樣的話不應該告訴埃里希,這是即使在許願池裡扔整整一麻袋硬幣都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怎麼了?」埃里希側過來臉去看他,聲音既輕柔又坦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