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燒感從尾巴一直爬到腰側,還有繼續向上蔓延的趨勢,像是一把溫度極高的火焰,自尾鰭點燃,火舌舔舐著一切,甚至要將他整個人一併吞沒,燃成灰燼才肯罷休。
變成人魚後從沒出現過這樣的情況,茫然、害怕……複雜的情緒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巨大蛛網,形成一道層層包裹住姜頌的屏障。
他在束縛中被灼燒、啃噬,像是懲罰又像是涅槃。
「你要喝水?等著,我去給你倒。」見姜頌的意識還算清醒,余祈懸著的心終於稍微放下。
「這樣會好點嗎?」他托著姜頌的肩將人緩緩放在地毯上,又從沙發上隨手扯來一個抱枕和毯子墊在他的腦後架起懸空的後頸,儘可能地讓他舒服些。
「不喝,尾巴、尾巴……水。」姜頌大喘著氣,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指向浴室,企圖讓余祈明白他的意思。
「尾巴要水?好,你等等!」
兩人多年的默契終於體現出來,余祈看向罪魁禍首——巨大的人魚尾巴,終於知道姜頌是因為炸鱗的尾巴才變成這樣。
找到了問題的根源,他緊接著去幫姜頌尋找他需要的水源。余祈抓起流理桌上倒扣的杯子,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衝到淨水器前接了滿滿一杯。
他三步並兩步,雖然用空著的手護住了杯口,但還是邊跑邊灑,等回到姜頌身邊時,水只剩下大半杯。
余祈直接把一杯水盡數傾倒在姜頌的尾巴上,連杯底的幾滴也不放過,杯口朝下還要再甩甩。
已經空了的杯子被放在一邊,他匆忙扶起姜頌詢問道:「好點了嗎?」
可惜姜頌並沒有回答,回應他的只有小聲的悶哼。
剛才那杯水順著鱗片流到地上,沒一點掛在尾巴上。一杯水潑完,姜頌的痛苦沒得到絲毫緩解,和浸泡在缸里相比,那少得可憐的一點點無異於是在空曠無人的沙漠中種下的唯一一顆小草。徒有希望,但並沒有起到任何實際作用。
再次喊姜頌時已經得不到應聲,余祈六神無主。他同姜頌一起被獻祭,變成人類不久,也還並未熟悉人類世界。遇到這樣意料之外的事情,幻想中可怕的後果與現實纏繞,他的腦子像被什麼人施法凍結住,行動力和思考能力都被限制,完全找不到解決的方法。
「我出去找鄰居幫忙。」只靠他一個人顯然解決不了問題,余祈決定寄希望於求助其他人。
姜頌只覺得腦袋發沉,渾渾噩噩中就連余祈的聲音都變得不再真切。他逐漸分不清虛實,像是陷入了一座古老的原始森林,迷霧籠罩之下,四面都是枯樹,不見任何人煙和活物,他就站在幻境中央,分不清方向和出去的路。
硬撐著的小魚只能無力地拽著他的褲腿讓他不要去找別人。
他不是正常的人類,光是這一條與眾不同的尾巴就註定了他不能和普通人一樣無所顧忌地走出家門,他還記得有人曾經告訴過他,尾巴不能被別人看見。
「那怎麼辦啊,你不會出什麼事吧......」余祈聲淚涕下,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幫幫姜頌。
姜頌雖然塊頭不大,但也有著一個成年人該有的重量。瘦削單薄的余祈單憑自己的力量搬不動他,只能一遍又一遍重複著接水和澆水的動作,直到那條短毛絨的地毯被完全浸濕,姜頌的呼吸才逐漸平緩下來。
雖然是平靜了些,但怎麼看都不是普通睡著的模樣,余祈害怕驚擾到他,放緩腳步繼續給他的尾巴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