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歲的指尖抖了抖,緩緩想起昏迷前自己被人捆在馬後拖行的記憶,他咬著碗,將藥汁一飲而盡,嘴裡苦的厲害。
「多謝。」謝歲輕聲道,「我如今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您能不計前嫌幫我,謝某感激不盡,往後定然……」
定然什麼呢,鐘鳴鼎食之家,權傾朝野的勛貴,便是出了皇后又如何,只需一場宮變,該倒就倒。
看著自己淤痕瘢瘢的十指,謝歲閉上了嘴。當年名冠京華,鋒芒畢露的謝二公子,如今除了一條命,什麼都不剩。
他根本沒有可以報答別人的東西了。
「你身上中的毒是『秋水』,大夫說餘毒難清,往後需要戒驕戒躁,不可大悲大慟。」楊興的聲音很和緩,悄無聲息的轉移了話題,「蕭鳳岐為了買你回來,花了四千餘兩,前幾日讓平南侯打斷了腿,大概得在京中躺上數月,你可以在此處放心養傷。」
「勞煩您了。」謝歲輕聲道,「我久在獄中,消息不通,請問謝家其他人呢?他們流放去了何處?」
楊興沉默,謝歲便懂了。
楊興本以為眼前的少年會慟哭不止,卻不想對方只是稍顯疲憊的垂了眼,「那太子殿下呢?」
「去歲冬,靈帝賜廢太子白綾。」
「靈帝……」謝歲看著床頂,「皇帝又換了?」
「是。」楊興將藥碗擱至一側,「三年三帝,如今登基的是從前的九皇子璃王。」
「小九?我記得他今年才八歲。」謝歲皺緊了眉頭,「如今誰在攝政?」
「裴珩。」
謝歲僵住,「誰?」
楊興一字一句,口齒清晰:「鎮北王裴珩。」
「去歲秋,北方大捷,裴氏收復衡州,雲州,幽州,老鎮北王戰死沙場,裴珩扶靈歸朝時,恰逢朝中宦官勾結蔡相作亂。」
「待小王爺率三萬青方軍輕騎回京勤王,蔡相狗急跳牆,勒死靈帝,後宮妃嬪皇子亦被屠殺殆盡,只有住在冷宮的璃王逃過一劫。」
「如今新帝登基,鎮北王攝政臨朝。」楊興頓了頓,「說起來公子你能從天牢出來,還得多虧了攝政王大赦天下。」
不過此刻的謝歲並不感激。
他癱倒在床上,兩眼無光,只覺得前途一片晦暗,「完了,他攝政,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出頭。」
「為何?」楊興不解,「公子得罪過裴家?」
「裴珩是個斷袖。」謝歲想到過往,一臉痛苦,「我從前最討厭的就是斷袖,當年他還在國子學時,我套過他麻袋。」